玛丽昂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像只被踢了一脚的小狗。
她手足无措地看向塔砂,现在她的主人有一张长着血肉的脸了,然而与之对视如同望进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她依然无法从那张神情寡淡的美丽面孔中读出什么。
她被责骂了吗?可是擦掉她眼泪的手又相当温柔,塔砂拍了拍她的头,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玛丽昂坐上了前往瑞贝湖的马车,梅薇斯用擀面杖给她释放了障眼法,她将作为商人安东尼的随从旁观兽人奴隶贸易。
再怎么多的猜想都比不上亲眼所见,在这场旅程中,玛丽昂将会亲身参与她毫无了解的东西。
“该说你温柔还是残酷好?”
维克多说,“知道太多会让那只本来就容量不大的脑袋报废掉吧?”
“玛丽昂没那么脆弱。”
塔砂说,“我相信她。”
第一周,玛丽昂坐上一辆前往邻市的马车,听运货的马车夫随口聊起这条在整个埃瑞安来回的线路。
某个地区发现野生兽人的消息会通过奴隶贩子的渠道通向各处,大鳄们在文明的谈判桌上分割利益,有着约定俗成的诸多规矩。
他们不会把利益冲突闹得很难看,以免捅到明面上去,掀翻大家的餐桌。
塔砂在头两周里几十次阻止了玛丽昂的暴走,之后玛丽昂的忍耐力依然没有多大的长进,但她终于明白了她所憎恨的东西有多庞大。
那不是一朝一夕、一己之力可以解决的庞然大物,这认知卸掉了部分她对自己的苛责,反而让她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她在返程时眯起眼睛看向身后,像发下一个誓言。
第二个月,玛丽昂参加了一场拍卖会。
步入长期客户门槛的安东尼得到了拍卖会的请柬,到达准入标准之后,俱乐部内部并不匿名,实名拍卖也是贵人们炫耀的资本。
玛丽昂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扫过剧场里一张张面孔,一个个名牌,记住他们,也记住高台上同族的脸。
“至少我们还有这么多。”
结束后她跟塔砂说,“总比只剩下我好,无论如何。”
她记录下看到的信息和拍卖的流程,画下俱乐部内部和外部的结构。
当忙于做什么的时候,在确信自己做的事有意义时,没人有空怨天尤人。
比起灰暗的怨恨和痛苦,塔砂更欣赏鲜活的愤怒。
随着东南角与瑞贝湖的各种贸易越来越红火,作为东南角的代理人之一,安东尼的地位一样水涨船高。
稍晚些时候他终于被邀请参与了一名富豪的宴会,玛丽昂与他同行。
她在宴会后半段终于甩开了大多数人的视线,溜向她的同族。
塔砂知道她在宴会开始时就想这么做了,玛丽昂的愤怒根本藏不住,要是没有梅薇斯时不时补一次的障眼法术,她露馅的次数多半要比塔砂阻止她的次数还多。
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狼人少女的义愤与对同族的关怀依然鲜亮如初,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种了不起的天赋。
塔砂禁止她暴露自己,她便只能以安东尼副手的身份搭讪。
玛丽昂根本不擅长试探,好在那些充满渴望的语言听起来更像胡话。
“你想离开这里吗?”
她问一个男仆,对方额头上长着一对小小的鹿角,“我是说……要是有机会?”
“我绝无此意,大人。”
男仆礼仪完备地说。
“我不是在说假话,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替你的主人问的。”
玛丽昂比划着,尽力想表达自己的真诚,“如果你的主人不在意的话?没有任何人会惩罚你!”
“可是我为什么要走?”
男仆说,“我在这里衣食无忧,主人也对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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