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半蹲火灶旁,旁边冒出的火焰烤得他大汗淋漓。
拉风箱的老头李龟年终于停下了他那只似乎永不疲惫的大手,他眼神呆滞,靠在灶台边。
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纵深的皱纹里渗出来,他撸起袖子,擦了擦,一脸迷茫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李肆露出半个脑袋,惊魂未定地躲在大堂柜台的后面。
罗树林就像一只垂垂老矣的山羊蜷缩在墙角的那堆箱子里。
张大民以目空一切的姿态,从容地迈开步子,走到一扇架着一顶机枪的窗户旁边,警觉地向外张望。
正紧紧趴在桌面上瞄准的狙击手自觉地让出一个位子。
他微微侧身,伸长脖子观察窗外的动静。
独眼龙仿佛一只缩头乌龟躲进东北酒馆附近的掩体里,不敢再贸然出来冒泡。
过了一会儿,张大民的右掌尖轻轻地拍了拍左手心,发出第二个指令。
埋伏在窗台的狙击手们端起长枪戳破窗纸,连同新换上的窗棂一块捅掉,掉落地面的木框四分五裂,洒落一地。
躲在小黑屋里的独眼龙,听到对面客栈传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也不敢抬头观望。
听这动静,他猜测对方可能拆卸某种物体。
他微微探出半个头,查看对方狙击手埋伏的位置。
可他的目光极力搜索了很久,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于是,他壮着胆子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赶紧退回酒馆隐蔽。
众人依次离开掩体,弯腰摸进酒馆的门口。
安全回到门店里的独眼龙眼巴巴地望着仍然簇拥在他身边的这些愣头青,冷不丁扇了离他最近的手下一巴掌,气呼呼地骂道:“他奶奶的,你们一个两个还愣着干什么?站在这里等着挨枪子吗?眼看咱们的太平日子就要结束了,还不赶快去准备战斗!”
手下们呼啦啦地各自散去,不慌不忙地从酒馆的地下室里搬出武器和弹药,开始拼装各种各样的火力装备。
众人紧张有序地忙碌中,忽然听到对面的街道传来张大民公鸭般嗓子的呐喊:“独眼龙,你小子竟然大言不惭地放出话来,要跟我们的刘帮主单挑,现在他找上门来了,你尽管放马过来吧?”
独眼龙心急火燎地冲到二楼的窗口,眺望蚂拐镇外那片野树林,林子里寂静无声,原野一片荒凉,天空寂寥。
从荒野延伸到小镇的马路上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随即转移视线,望向小镇尽头的国军驻地。
一直站在外面持枪站岗的哨兵,此时早已紧闭营门,溜之大吉,了无踪影。
气愤填膺的独眼龙怒目而视,他恶狠狠地瞪着对面西北驿站那些从土楼狭小的窗户伸出来的枪口,恨不得倒吸一口妖气,统统把它们吞进肚子。
对面的土屋里光线暗淡,人影重重,若隐若现,他无法看清对方到底设下多少个狙击点,有多少杆枪对着这边。
他愤怒的情绪中夹杂着一丝惶恐与不安,因为他在蚂拐镇的好日子也即将到头了。
思忖间,张大民这只公鸭又扯开破嗓门大喊:“独眼龙,你也不用那么着急,免得气火攻心,自个儿暴毙。
我们的刘帮主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呢!
趁他没睡醒,你赶紧交代后事。
说不定还有人送晚饭给你吃!”
独眼龙寻声望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藏在哪个角落里冲这边喊话。
他呆望片刻,然后小声吩咐身旁的手下:“你马上带领一个小分队出去搜索全城,刘占元这只狡猾的狐狸说不定就一直躲在附近。
就凭张大民那小子手里拿的几杆枪,就算咱们借给他十个胆,我凉他也不敢这么放肆!”
手下领命而去,他带上四个人从后窗摸出东北酒馆,竭力搜索蚂拐镇这个弹丸之地。
独眼龙狠掐自己的大腿,强打精神,双手叉腰,扯开东北汉子粗犷的嗓门,对着东北酒馆的方向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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