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吃的吗?”
靠路边栽种的几棵风景树下,干瘦枯瘪的老人蜷缩着身体,混浊的双眼紧紧盯着她手上拎着的黑色塑料袋,纪眉后知后觉的抬手看了看,露出惨然自嘲的轻笑,都这时候了还没忘记拎着。
到底还是舍不得,几只鲍鱼就花了她近一个月的工资,她可以只穿地摊上五元钱买来的汗衫,夜市里最便宜的黑板鞋,不舍得乱花一分钱,却舍得拿最好的用到他身上,合该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心意这东西有时候珍贵,有时候却也最不值钱,而她不幸的是后者。
手上的袋子只是顿了一秒钟就被递了出去,这么不值钱的东西既然还有人稀得要,那就给他吧。
老人接过袋子高兴不已,好像觉得这样平白要人这么好的东西有些过意不去,随手在身上摸索了两下,倒被他掏出一块中间圆心镶着层绿塑料的破铜片儿,随手递过去:“给,我可不白要你东西。”
纪岩瞅着手心里连小孩子玩意儿都算不上的东西,拾荒老人都知道理尚往来,可某些人却白瞎披着的那张人皮了,对他的全心付出换不回半个好也就罢了,到头来却只当她是个玩意儿,随便玩儿玩儿就算了。
在他心里,她不过就是个瘸子。
是啊,一个被他骗惨了的瘸子!
拾荒老人拎着袋子走了,纪眉站在树下,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兜头而下混着溢出眼眶的泪水,濯洗着心头被刻下的伤。
都说相识即是缘,可对她来说,与他相遇却是孽缘。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但愿再不要认识他。
头顶乍现闪电,一记轰雷紧随而至,‘咔嚓’腕粗的电蟒直直劈下,盘口粗细的风景树拦腰折断,站在树下的人应声而倒,被她握在手里的破铜片却发出道耀眼光芒,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正文第一章重生
纪岩有意识的那一刻只觉着整个喉咙都快干的冒烟儿了,硬生生的被渴醒了。
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怔然的发愣,糊着破烂儿旧报纸的黄泥胚土墙,纸壳子拼接吊起的棚顶塌拉半面子,横在正当中的房梁柁黑的看不出原色,打了一半儿的梁棚被塞得满满的,她甚至闭着眼睛都能默背出里面都有什么东西,一个木头纺棰儿、两捆麻绳、用秃了的笤帚头、还有盆大的笸箩里装着针头线脑儿,她在这里住过二十年,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她明明记得那雷劈进身体里,五脏六腑都烧焦了似的感觉,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老房子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屋里传来她妈周淑兰特有的公鸭嗓,拔尖儿了音正在那叫骂:“不得好死的瘟大灾,难怪长了一脸麻子坑,那都是揣了一肚子坏水烂出来的,这么坏肚肠老天爷怎么不叫她嘎嘣儿下就死了。”
跟着是大姐纪香的哭声:“妈,那我现在该怎办?”
“还能怎么办,拉倒了呗,没有拉拉咕叫就不种庄嫁了,你好好个大闺女没有他吴老九你还找不着婆家了,赶明儿个妈去找你老韩三姑让她给你串哒串哒,有好人家给你介绍介绍,今年就把你给嫁出去,也让那些烂肠子的好好看一看。”
这些话跟记忆里的某些片段相吻合,纪岩整个别思路都清晰了,她真的没有死,竟然回到了十七岁,大姐被三婶背后使坏让吴家给退亲的这一年,一九九九年五月节的前一个礼拜。
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重生的那一瞬间,再也抑制不住眼底酸热,泪水冲出了眼眶,手捂住双眼,无声的惨笑,为自己的重生,也为活过二十八年悲呛凄苦的前生。
纪岩出生在北方农村,家里姊妹四个,她是老小。
爹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靠天吃饭,一年到头汗珠子掉地摔八瓣儿累得不像样儿也挣不了几个钱,偏偏她妈周淑兰还是个不会过日子的烂好人。
庄户人家倒也没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地里头产的那些,土豆、地瓜、苞米、豆子啊之类,每年到了季节这些个作物将成熟的时候,一般人家觉着稀罕也会少弄些回来尝尝鲜,毕竟还没有完全长成,吃多了秋天的收成就少,谁也是不嘎什,周淑兰这时候就显出她的大方了。
纪家住的地方紧挨着大道边儿,堡子里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闲着没事儿就会聚道边儿上说说话、唠唠嗑儿,当捎着有路过的行人卖卖呆儿。
周淑兰就会早早的烀上一锅,管是什么,什么下来吃什么。
谁都知道,先下来的东西最值钱,土豆平常也就几毛钱,这时候却能卖上两三块一斤,多出十倍都不止。
苞米也是一样,鲜嫩的苞米下来不是论斤卖,而是按棒算,一棒烤好了也是一两块钱。
这些东西要是拿外头去卖,多少总是能换些钱回来,可周淑兰却不,拿个盆出来装得满满当当端出去给大家伙吃,吃了不够了再回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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