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振华真的能够兑现自己的承诺,能够让服务公司的临时工们也拿到50块钱的工资,那么他彭俊当初的自杀,是不是太不值得了呢?还有,自己是否真的一定要去当一个正式工才能显得有身份呢?
彭俊无法给自己找到答案,他能够做的,就是把眼下的事情做得更好,用汗水来洗涮自杀事件给自己带来的羞辱。
学电工的施国俊脚上戴着脚扣,正骑在刚刚立起的水泥电杆上,用老虎钳固定着绝缘瓷瓶。
站在他这个高度上,可以看到整个劳动的场面,这种场面让他觉得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是的,在刚刚去知青农场的时候,施国俊也曾见过这样火热的场面,那时候,大家唱着歌,心里怀着无限的希望。
可是,几年农场生活下来,歌声没有了,希望消失了,所有的人都在盼着招工回城的那天。
知青政策改变了,施国俊和数以千万计的知青一起,回到了城市,却面临着没有工作的窘境。
临时工的这个身份,让他这个大小伙子觉得非常没有面子,于是,他开始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对于所有的豪言壮语都嗤之以鼻。
他的人生观变得非常现实,他觉得自己需要的,仅仅是一份正式工作,挣钱越多越好,干活越少越好。
可是,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林振华,却用一幅美妙的图景,把他的热情重新激发了起来,让他莫名地有了一种冲动。
站在电杆顶上,看着嘻嘻哈哈、挥汗如雨的同事们,施国俊情不自禁地轻轻哼起了一首老歌:
“塞北的狂风,吹硬了我们的筋骨;
南国的烈曰,晒黑了我们的臂膀;
满腔的热情化开了三九的冻土;
顽强的斗志战胜了雨季的泥泞……”
也许,我真的还年轻呢,26岁的施国俊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休息了,大家来吃冰棒了!”
新上任的会计毕敏和罗咏梅两个推着一个冰棒车走过来,对着众人喊道。
这冰棒是绝对自产自销的,在此前,厂劳动服务公司的一项重要业务就是在夏天的时候做冰棒,然后卖给全厂的职工。
在当时,车间里的工人每人每天可以领到两支冰棒,而家属则是由厂里发冰棒票,一户人家有一两百张,这也是让丰华县其他单位的人羡慕不已的一项福利了。
周围厂子里的孩子如果馋了,要到汉华厂的冰棒室来买冰棒,每根是2分钱。
而汉华厂自己的孩子经常是拿着一整张冰棒票,一下子就捧走10根,让其他厂的孩子们嫉妒得眼睛滴血。
说汉华厂的冰棒自产自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连这制冰机都是汉华厂自己生产的。
汉华厂是化工设备制造企业,制冷压缩机是主打产品之一,给自己厂子造一台冰棒机又有何困难。
“休息了,休息了。”
临时工们一起都放下工具,围拢过来,由毕敏和罗咏梅给他们发冰棒,然后便三三两两会站在一旁,边吃着冰棒边欣赏着自己的厂区,同时议论着自己的前途:
“以后这块地方就属于咱们了?”
“以后咱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做事了,我烦死我在车间里的那个师傅了。”
“谁知道咱们服务公司能不能做起来啊。”
“不是服务公司,是汉、华、实、业,记着林经理说的话哦。”
“哎,你说小华说的事情,有没有可能实现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小华当兵回来以后,真的变了很多,变得有本事了,你看他能够让美国人送咱们一台一万多美金的高级机床,说不定他还真能把服务公司搞好呢。”
“搞好了又怎么样,咱们不还是临时工吗?”
“我可不这样想,如果一个月能挣到50块钱,临时工就临时工呗,怕什么。”
“哔哔——”
赵勇群吹响了哨子,然后扯着嗓子喊起来:“好了,休息好了吗?继续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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