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肯就着他的手喝,他也不强求,替我解开了束缚我的绳子。
喝完水,他又去端了一碗粥来,那碗粥很烫,我大口大口咽了下去。
他一直守在我身边,对我说了很多话,为表真心,将他的名字写给我。
他叫奚洮,家中还有一个弟弟,祖籍也在青州。
他说他带我见了他娘以后,就会明媒正娶娶我进门,他挣下军功,让我当将军夫人。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天之后,我正常吃饭喝水,也得以在船上走动。
不知哪天下过一场雪,两岸都是白茫茫的,我依稀辨认出我们在向淮水的方向,由北向南走。
过了几天,我脸上的疤痕开始结痂,抠下来时平白让人心慌。
我常常会午夜惊醒,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有天,我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答应给他缝制冬衣,他喜笑颜开,找来了针线。
我说船舱里太暗了,他就找来了灯,是火热的油灯。
我在灯下整理针线,用针篦开头发,感受它带着发根酥酥麻麻的扯痛,这熟悉的场景,让我久违地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守在我的身边,得出神,说他想到了他的娘。
他出征以前,他娘也是这么给他缝衣裳。
我一转头,就见灯火映照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神情温和而专注。
自从脱下铠甲登船起,他仿佛就不再是那个索命的恶鬼,谨守本分,甚至有些憨实。
我恍惚了一瞬,想到会被他逼迫做他的妻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股深深的寒意从我的身体深处钻出来,我牙齿开始微微打战。
我猛抓起油灯泼在了他的脸上,灯忽地一下就灭了,他没来得及叫出口,因为我立刻用藏在衣服里的采桑勾扎进了他的喉咙。
这个动作在我脑海里演练了一千遍,当铁勾真的扎进去,温热腥臭的血溅到我脸上时,我到了爹娘和哥哥弟弟的尸体。
他拼了命地挣动,用拳头重重敲击着我的手臂和肩头,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敲碎。
也许我浑身的骨头都已经碎了,扎进肉里,喉咙里涌上甜味。
但我紧紧绷着手,全身重量都压上去一点也没有挪动。
我紧抓着扎破他喉管的钩子在他喉咙里来回地搅,更多的血奔涌出来,热腾腾的血一股一股喷洒到我的袖子、肩膀上。
抽出采桑勾,再度扎进去,如此反复十几遍。
他终于不动了,躺在地上,僵直了身体。
那天是腊月十五,船外有一轮巨大的圆月,我住的船舱能听到水,也能到一点月亮。
我没有告诉他,我也想起我的娘亲了。
我那把带血的采桑钩遗落在了船板上,在靠近的脚步声中,狠狠撞开了舷窗,跳入滚滚江水里。
冬天的汝水冰凉彻骨,我却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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