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是个好主意,恩赏皇后生母,这是对皇后最大的肯定。
嘤鸣自然知道他是想抬举齐家,也有意向她母亲示好。
实在人儿,不知道拿什么来讨好丈母娘,直接封个诰命就成了。
可恩旨好下,隐患也不少。
她坐在脚踏上,两手拢着他的小腿肚,替他轻轻按压,一面道:“事儿全凑在一起了不好,薛家才天翻地覆,咱们这就要大婚,多少眼睛盯着齐家呢,这裉节儿上再封我母亲诰命,就荣宠过头儿了。
您听我说,福太大,反倒容易招祸,眼下这么淡淡的就很好,细水长流才能长久。
再者我们家福晋是一品诰命,您要是又恩封了我的生母,闹得嫡福晋和侧福晋平起平坐,叫福晋心里什么想头儿?我奶奶一向不在乎这些虚名的,早前什么衔儿也没有,不也过得好好的么。
家里这二十年来一向和睦,没的升了,反倒鸡犬不宁,您说呢?”
皇帝听她这么温存着说话,全是识大体知进退的见识。
难怪当初太皇太后说她好,她和那些争斤掐两,唯恐落于人后的不一样,不因现在自己正红就要星星要月亮。
福气这种东西,果真不能用得太过,得匀着点儿来。
像寒夜里烧柴禾,贪图一时暖和全扔进去了,哪里熬得到天亮。
须得慢慢续上,不至于过热,也不至于后头难以为继,这样就很好。
皇帝垂眼看她,那双细洁的手隔着裤腿小心地揉搓,每一道力量都落在他心上。
他忽然现了她促狭以外不可抵挡的魅力,就是面对大是大非时,保有一颗清醒的头脑。
早前薛尚章的事儿一出,她一个人关在梢间里哭,海棠把消息传到御前时,他有一瞬感到棘手,恐怕她不能理解他的难处。
他在赶去宽慰她之前,甚至做好了她要脾气大闹一场的准备,然而并没有。
她说“您进来和我说话,我就知道自己不该哭了”
,并不是因为她惧怕或是妥协,是因为她懂得轻重缓急。
这样的姑娘,为什么他会蹉跎了那么久才爱上,现在想想浪费了太多时间,太可惜了。
他说好,“都依你的意思办。”
垂手触了触她的脸颊,然后把颊畔散落的头绕到她耳后。
她大概有些惊讶,不明白惯常吆五喝六的人,这回手势怎么会那么轻柔,于是抬起一双鹿一样的大眼睛,纳罕地望着他。
一个仰望一个俯视,视线便接上了。
这一接火花带闪电,有石破天惊之感。
嘤鸣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又痴迷,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女孩儿感知爱情的能力也许要比男人更强些,她不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横竖她这会儿觉得他百样都好,连霸道和不解风情,都有他独特的小美好。
这人,眼睛生得极好看,长长的眼睫微含起来,眸子像拢在一团迷雾后头,内敛而蔚然。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倨傲时不怒自威,平和时有最别致的温柔,只要不开口,一切都无可挑剔。
可是谁能阻止他开口?他也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说:“皇后,你的眼珠子是不是比别人大些?这瞳仁儿像鸽子蛋似的,该不是重瞳吧?”
鸽子蛋大的瞳仁,那不得把眼眶子都填满了吗?嘤鸣皮笑肉不笑,“您不挤兑我就浑身难受吧?我又不是李后主,重什么瞳啊,怪吓人的。”
他说是吗,显然不大相信,一只手悄悄攀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一副打算仔细研究的模样。
嘤鸣被迫高高仰起脸,连手上动作都忘了。
他低下头,几乎和她面贴着面,两个人,四个眼仁儿,就那么直愣愣盯着,嘤鸣说:“您眼睛里的金环真好看。”
皇帝显然并不在意自己的美貌,他唔了声,“我们祖上有锡伯和鲜卑的血统,嫡系子孙眼里都有金环,没什么了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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