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电视声的影响下几乎要听不到。
真像只垂老的猫。
“洗澡痛。”
忠旭道,一会儿是吹风响起的声音,嗡嗡嗡嗡的,但没一阵儿就停了,她把吹风放回洗手池下面的抽屉去,又到电视机旁边来开风扇:“好热,老汉你不热吗?”
“这两天还好,没得那两天吓人,那前面有两天才热的遭不住。”
他朝她望一阵,再望回电视上来,歇一阵,又道:“老了没得火力的嘛,老了唛只有怕冷,不怕热了噻。”
忠旭从四十过后总是短示人,上面有个蓬松的型,下面将将过耳,但现在好一阵没修剪,头长到脖子下面来,本来天热,短齐齐堆在脖子里,更热的汗流浃背,她忙着吹头,还要忙着吹汗湿的后背。
生活过好了,肉囤在身上甩不落了。
她把身上的衣裳拽一拽:“惊点儿穿不得,感激这热天没啷个吃饭。”
老张又朝她望,笑道:“你妈妈架架在。”
瘦是瘦,皮包着骨头,但背驼的不狠,身形还在。
“又喜欢穿宽松的,喜欢这些汤汤衣裳。”
老张笑着,像黎书慧就站在眼前,正穿着花里胡哨的绵绸低着头一路撕着手上的倒刺走过,她从前身体不好,正正三伏天才敢让棉绸上身,可她又最最喜欢这样的衣裳,好洗又好干。
她还是年轻时凉狠了,年轻时受了累。
老张咳嗽了两声,眼睛还望着电视,又望不到电视里了。
忠旭道:“姨娘呢,姨娘还跟姨叔一起在屋里唛?好点没有嘛?”
“她不在屋里欸在哪里啊好也是楞个,不好也是楞个,不咳就是好人。”
忠旭:“那两弟兄呢?”
老张又清了清嗓子:“那两弟兄还是那个样,晓得郭伟这转来没有,先谈在市里面跟郭毅一起呢,不晓得转来没有。”
忠旭感叹着:“感激姨叔还在。”
老张道:“不是你姨叔她不得生这点病,好好的人,心操多了,完全是累出来的。”
忠旭:“至少唛,姨叔还陪着她噻,不像那两弟兄。”
老张:“病在她身上陪着有啷个用啊,没得病是已经病了,其他不取作用了。”
忠旭:“吃药不嘛?就这样光吊着吗?”
“”
老张也不清楚了。
月亮从树梢爬到窗台,忠旭吹凉快了,回房间收拾床铺,东西还乱七八糟堆在床上,又到老张房间给他找衣裳:“老汉你这些衣裳,有衣柜的呢,经常穿的唛你挂起来放外面噻,以前还说妈妈衣裳多你俩一个衣柜不够用,现在就你一个人的衣裳还不够用?你挂起来唛看着也要抻敨点嘛。”
老张在阳台上洗脸:“有啷个好挂啊,是那几件衣裳我叠起来也是它挂起来也是它。”
不一会儿,又听忠旭的声音:“你看你这些衣裳,好好的衣裳,新崭崭的揉在这里,一哈都像浸坛里拿出来的一样,你这拿出来啷个穿嘛,皱成楞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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