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甫得自由,大口呼吸,孰料背后那人似是力竭放手,他又猛地跌回水中,吞了更多的水,意识也模糊了。
水流仍是急速向前,只这么一会儿便漂出里许。
过了一阵子,他身子一轻,似是出了水,随即又被人磕磕绊绊地拖曳到高处。
他仍不清醒,迷糊中感到唇上有什么凉凉的、软软的,是有人正向他口中吹气。
他昏沉中只觉双唇上的触感极为怡人,不由得追逐着去吸吮舔舐。
那人离了他双唇,按压他胸腹,他哇的一声,吐出许多水来,意识方才逐渐清醒。
他张睫看时,只见天已暗了,自己躺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耳边仍是浩浩汉水的奔腾之声,眼前却有一个鬓发皆湿,着一身胡服的美貌女郎,抱臂看着他。
他勉力起身,仍觉浑身乏力,喉间痛涩:“是小娘子救了某?”
那女郎颔首。
李适之心中一颤,只觉对方抿着嘴唇、不欲多言的冷淡姿态很美,美得卓然。
他素性昂扬,此刻却没来由地有些气弱,只觉自己周身尽湿的样子必定狼狈极了。
他轻咳了一下,欲待说话,又猛然想到方才唇上那冰凉柔软的感觉,定是女郎的双唇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神色尴尬。
女郎又道:“郎君绸衫锦带,应是有来头的人,想必有仆从来寻你,你也不必怕迷路。
妾身告辞了。”
言毕,便起了身。
李适之急道:“小娘子缓行。
活命之恩重于泰岳,某……”
一语未毕,意识到女郎发音吐字乃是长安音韵,惊喜道,“小娘子是长安人?”
“长安人?”
女郎微微一顿,才点了点头,“妾身出来久了,要回去了。”
李适之拱手:“某现刺通州,却也是长安人。
不知小娘子家居何坊何里,还请示知,以便某上门酬谢。”
他平素不喜言及自身官职,此刻却怕这女郎就此离去,因而直言自己乃是通州刺史,也是望她求报之意。
对方自嘲地笑了笑:“不必了,我没有家。”
李适之一愕:“小娘子……小娘子不是长安人吗?”
“我也不知我家在哪里。”
“小娘子救了我,我……”
“不用酬谢了,你只当我也喜欢喝酒,才来救你的罢。”
对方径自转身,举目望着落日光辉,嘴唇微动,似在低声自语。
她说得极轻,他也只听见了几个字:“……能救你……谁又能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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