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酒酿制不易,莫要辜负。”
所谓琥珀酒,指的是酒液色泽鲜亮的黄酒。
唐时的酿酒工艺还难以保证酒曲纯净,酿造过程中,酒曲混入其他微生物,致使酒色变绿,常称“绿酒”
“绿蚁”
,酒质未纯,量大价廉。
而琥珀酒鲜黄透亮,较为珍贵,不惟价格不菲,味道亦甚清甜,色泽更是“玉碗盛来琥珀光”
,有种油汪汪的质感,像新割的蜂蜜。
他们开始讨论时局与文学。
我插不进话,就猛喝酒,并偷看王某人,眼看着他早早搁了杯,孟浩然脸上都泛起了些红,王昌龄说话渐渐说不清楚,我依然清醒,崔颢也还悠然自若,面不改色。
孟浩然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道:“好了不起的女郎家——能喝倒我的,你是第一个……哦,第二个。
第一个是李青莲……”
我笑:“李青莲?他好似十分倾慕孟兄。”
“倾慕?”
孟浩然笑了笑,“青莲诗才甚高。”
他这表现大出我意料之外。
他和李白的关系,和后人猜想的莫逆知交似乎还有距离。
崔颢笑道:“空喝酒实在无趣,他家的果子也无甚吃头。”
嫌弃地瞧了一眼案上的花糕,“胡人嘛,当行出色的终究还是羊肉。
他家的炙羊肉,我许久不曾吃了,咱们不割几斤来吃么?”
说着便招呼店家切肉,王昌龄道:“才在官司会食回来,我是吃不下了,你胃口真好。”
“吃他们做的饭食能吃饱,少伯兄你的胃口才真是好!”
崔颢大倒苦水,“皇城各司的食堂,御史台的分量最足,滋味最恶。
我是吃不完的,每日取了饭,都要先倒出来一半还给公厨,早晨必要带一二枚蒸饼到台里。
庖宰多半是我们台主的私人。”
王昌龄反驳道:“我吃过你们御史台的饭食,明昭你休不知足。
秘书省的公厨,早在魏文贞公为秘书监时,就已恶名在外了。
百年懿范,御史台及得上么?去夏有一回做了冷淘[1],有七八人食后上吐下泻。
故而今年他们可不敢做冷食了。”
我目瞪口呆,听着盛唐的两大才子抱怨食堂。
只是,现下孟浩然和王维,一个应试不第,一个有功名而未仕,是个所谓的“前进士”
——发明这词儿的唐人可真刻薄——而那两个已经是公务员的家伙,却大肆抱怨中央机关的食堂,是不是不太好?我方欲岔开话题,崔颢已笑道:“孟兄,你少喝些。”
孟浩然摇头,淡淡笑道:“我孑然一身,便是醉死西京,想也无人在意,只不过白白花用钱财赁房罢了。”
这话说得凄冷,一时席中默然。
半晌崔颢开言:“孟兄才高当世,便如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何愁来日不能考取。
百里子亦曾亡秦走宛,秦穆公赎他只消五羖羊皮,朱买臣五十富贵,终于位列九卿——孟兄何忧思之深耶?”
他收了嬉笑之态,这番话说得诚恳。
只是朱买臣不得善终,以这例子劝慰别人当真合适么?我偷眼瞧孟浩然,却见他并无不豫,王昌龄甚至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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