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挑着灯笼站了会儿,低头瞅瞅,刚才的纸钱燃烧后只剩下灰烬……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别不是自己烧纸,引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吧!
这下可再也不敢逗留了,胡乱把小坑掩埋上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安乐堂。
高阳见有人火急火燎进来,吓了一跳,待看清了脸才道:“姑娘忙什么呐,这大晚上的。”
颐行嗫嚅了下,说没什么,“我上东边厢房看了看……谙达,太医夜里出诊瞧病么?像咱们这儿,万一送来的忽然病重,能请太医来诊治吗?”
高阳嗤地一笑,“想什么呐,宫里下了钥,统共只有两位太医当值,都住在日精门御药房内。
太医们的行动有定规,夜不准向西下台阶一步,就是有小主儿身上不舒坦了,进出也得由专门的太监跟着。
咱们这地儿,来的都是苦人儿,谁能那么大面子,从南边儿请太医来瞧病?一应都得等天亮了再说。”
“哦……”
颐行有点犯糊涂,“就没有例外的时候?”
高阳复又一笑,“没这个例外。
大英开国至今三百多年,规矩严着呢。
要是让外男满宫瞎溜达,那不得坏了菜!”
啊……有理!
颐行只觉背上寒浸浸的,仲春时节也冒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可她又不能说得太直白,只好含糊着问高阳:“谙达,宫人有个病痛,也能叫太医给咱们瞧吧?我和您打听打听,御药房有没有一位姓夏的太医呀?”
高阳翘起一根小拇指,捅进帽沿底下挠了挠,“那我可说不上来。
宫里的太医无定员,多起来连师父带学徒的,得有两三百人。”
“那坐更的太医里头呢?”
高阳琢磨了一下子,“能坐更的,都是太医院的大拿,毕竟夜里得负责整个紫禁城的主子们呢。
我知道的人里头,并没有姓夏的太医……姑娘和那位夏太医是旧相识?你要找人,我明儿让荣葆给你扫听扫听去。”
颐行一听忙说不必了,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要是打听出是有这么个人还好,要是没有,那她不是活见了鬼吗……
算了,反正也琢磨不明白,懒费那个脑子。
颐行对高阳道:“时候不早了,谙达快歇着去吧。”
说完歪着脑袋,慢吞吞回她的他坦去了。
直棂门一推,轻轻地吱扭一声响,颐行踏进屋子四面环顾了一圈,一桌一炕还有一张小柜子。
虽说早前他们家下人住得都比这儿好,但相较尚仪局的大通铺,有个一人卖呆的好住处,已然是天大的恩惠了。
这安乐堂啊,处处透着寡淡,但着实是一份美差,既清闲还能独享一间他坦,早知道就该让银朱一块儿来。
颐行独个儿在桌前坐了会儿,舒坦过后还是有些冷清的。
低头瞧瞧脚上,先头拿鞋踢纸钱灰来着,鞋帮子上也沾染了,于是脱下鞋对扣着拍打,啪啪地,扬起了一大蓬灰。
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心境开阔不自苦,这是最要紧的。
君子未必整天想着报仇,可就是这么巧,第二天冤家对头自个儿送上门儿来了,你道好笑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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