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在这一刻坍塌。
房屋、红纱与床铺尽数消散,谢镜辞没有防备,猝不及防下坠之际,感受到后背上骤然加大的力道。
裴渡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在电光石火的间隙,用灵力迅笼在谢镜辞身上,充当缓冲防伤的保护罩。
这出变故来得突然,他只顾得上怀里的人,丝毫没念及自己,生生落在地面,出沉沉的闷响。
许是有些疼,裴渡虽咬牙没出声音,抱着她的双手却是一颤。
谢镜辞忍不住仰头:“你还好吗?”
问完了,听见裴渡那声拘谨的“嗯”
,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在幻境消失之前,理应是入了眠。
“奇怪。”
感谢组织的大力培养,谢镜辞一秒入戏,佯装出茫然的语调:“这里好像不是婚房……我们离开幻境了?”
抱着她的少年剑修又是一僵。
意识到两人此刻亲昵的动作,裴渡匆忙松开双手,从地上坐起身,朝近在咫尺的姑娘伸出右手:“谢小姐,幻境之中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我明白。”
他在她耳边的喃喃低语犹未散去,谢镜辞只觉连心尖都在烫,借着他的力道起身,竭力装作一概不知的模样:“我们为何会被突然丢出幻境?只是同床入眠而已,这也能算‘有情’吗?”
她说话时没细思太多,完全顺着“如果自己当真睡着了”
的思路走,话一说完,就意识到不太合适。
她从头到尾都在装睡,对裴渡的动作与言语了解得一清二楚,幻境为何会突然破开,谢镜辞再明白不过。
如今将这个问题抛给裴渡……
裴渡微怔,耳朵果然溢开浓郁的红。
“我也不知。”
他不擅说谎,每当在谢镜辞的压迫下胡言乱语,都会条件反射般移开视线,喉音干涩仓促:“也许是入眠的姿势……很有情。”
裴渡说得一派正经,满目皆是霁月光风,本是冷冽傲岸的山间清雪,却点缀了一丝薄薄的红。
这副模样实在可爱,谢镜辞莫名又觉得很开心,挑了眉道:“真的?”
他下意识答:“真的。”
“哦――”
谢镜辞勾唇笑:“一眼便能知晓原因,看来裴小公子对幻境的心思了如指掌,了不得呀。”
婚房之内的低语实属情难自禁,连裴渡自己都觉得难为情,好在谢小姐浑然不知。
他根本说不过她,只能装傻充愣。
“无论如何,能通过幻境就已经很幸运了。”
谢镜辞说着抬眼,细细打量周遭景象:“归元仙府……灵力果然浓郁。”
这会儿已然入夜,放眼四下,处处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
离开归元仙府设置的幻境后,修士们将被随机传送到不尽相同的位置。
她与裴渡经历了同一场幻象,自然会被分配在同一处地方。
这里是一片寂静森幽的密林,四面竹树环合,皆是生长了千百年的参天大树。
树木枝叶密密匝匝,汇成伞盖般厚重的屏障,几乎将月色遮掩殆尽,偶有几缕从缝隙里漏进来,也少得可怜,平添惨白之色。
树根盘绕交错,因着四下昏黑,乍一看去好似条条巨蟒,于浮动的雾气中悄然前行,说不出的诡谲幽邃。
归元仙府,虽有一个“仙”
字,却比不少魔修鬼修的老巢都更为森冷。
缘由无他,只因仙府主人是个出了名的怪咖,只顾研究奇门之术,魔气灵气死气全往秘境里带,久而久之,便滋生出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异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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