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岁,农夫,还要借贷给女儿凑嫁妆实在太心酸了。
更何况,贷是你想借就借的?过去豪右商贾借钱,不就是想利滚利将小农逼得破产,好买地么?如今地不准买卖,奴婢也做不成,那还借什么,穷鬼们爱死不死!
不少人本来算着,今年多收了些谷子,多换点钱,能在市上给妻子买个铜镜、给孩儿弄点饴糖解馋,再置办点家里不容易制出的厚冬衣来。
结果却什么都不敢买,只能垂头丧气拉着空空如也的辇,回家去。
但一偏头,却见一群刚到不久的农夫还满载着谷子,在市吏的讥讽和白眼下,十分硬气地调头就走。
“不卖就不卖!”
他们坚决不贱卖,反正没舂过的谷子存得住,留到入冬再看看,到时候谷价一贵,就回本了。
那些农夫里为的,是第五里的第五平旦。
有人认识他,便过去关切地问道:“平旦,汝等不卖谷,不交算赋了?莫非想被缉捕去边塞服劳役来偿?”
“不怕。”
第五平旦自豪地说道:“第五里有义仓义钱!”
……
普通小农急着卖出谷物为八月秋算做准备,地主们却十分淡定。
他们家底大,家中吃饭的嘴巴也多,粮食必须屯着,至于赋税的钱帛,往年早就存下了。
更何况,虽然钱是由金曹掾来收,但负责算口和定赋的,不就是宗主第五伦么!
八月中旬,又到一年社日前夕,临渠乡诸第在第五里坞院内集会。
第五霸赶在孙儿还没到前,就跟族长们打好招呼:“虽然做了户曹掾,但伯鱼已经说过,切勿指望他替汝等隐匿户口,瞒报田亩。”
“郡里甚至是常安,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伯鱼,他也难做啊。
顶多只能确保不会有县吏刻意盘剥,给吾家摊派更多赋税劳役。”
“次公所言极是。”
众人应诺,没有人会因为第五伦“秉公执法”
而产生怨言,因为各家合并为一族后,他们已从中获利甚多。
诸第秋收增产远胜过普通人家,因为春天时,第五伦十分大方地给各家分享了曲辕犁和豆谷间作。
尤其是后者,帮他们获得了良好的增产效果,每亩连豆加麦,竟多收了斗。
第五伦确实做到了他去年承诺的“宜尔家室,乐尔妻帑(nu)”
!
既然丰收了,众人便跑去向第四咸打听谷物市价,听说五均官收谷竟比去年便宜了一半,都骂骂咧咧,第一关诧异道:“莫非真是关东丰收,压低了粮价?”
“正好相反,关东大旱,不少地方都绝产了!”
第四咸压低声音给众人透底,他有商队去往河东那边,消息较一般人更灵通。
若非年景不好,关东各地也不会爆了那么多盗贼动乱啊。
“那为何谷物还贱了,不应该贵么?”
第六犊埋头田畴,不太懂这方面的道道,那五均官的责任,就是平准物价么?怎么还反过来乱降价。
“强取豪夺而已,都说无商不奸,我看那五均官才是天下最奸。”
第四咸摇摇头,他听说,负责五均的是两位雒阳大商人:张长叔、薛子促,家訾亦上万万钱。
皇帝将他们当成了现世桑弘羊,皆聘为纳言士,二人做事依然商贾色彩极浓。
好好的五均官成了奸商做派,非但不平准物价,反而贱收贵卖,囤积居奇,左手转右手,看上去国库确实丰了,可人心却也丢了。
众人议论时,第五伦匆匆上堂,八月份他同样很忙碌,身上还穿着官服,让大伙勿要起来行礼,直接道明了今日开会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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