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提起孙子,根根眉毛都带着笑意,道:“你侄儿性子稳,叶娘性子软,这二人凑一对,真是泥和了水,拌嘴都拌不起来。”
陈氏露出一个舒缓又自得的笑,道:“叶娘温善,从不与人拌嘴,倒是我家萁娘和豆娘性子差一些。”
黄氏又将阿萁搂进怀里:“我这俩外孙女还小呢,哪禁得你嫌她们。
我们娘俩说句掏心的话,也不怕你背地里生气,叶娘的性子十成里九成随了你,稍嫌软了一些。
我就怕她将来婆家强横,由着婆母、妯娌捏扁搓圆,愁得我白都多生了一把。
也是天定的缘份,叶娘和茂林,这年岁、脾气都恰恰相对,又是姑表兄妹,寻遍十里八村都寻不出比他们更合意的。”
余氏听到这抬起半边眉毛,借着吃桔子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一并咽进了肚中。
什么年岁、脾性、亲上亲……陈家还有一个合适的外孙女呢!
比叶娘大一岁,脾性也没差到哪去,同样和陈茂林是姑表兄妹,真要照拂,那位家中生计更艰难,更值得照拂呢。
黄氏和徐氏却是半点想头都不曾有过,还不是为着她那个爹是念书念糊涂了的,家中抠遍墙缝、扫遍床底都搜罗不出半吊钱来。
陈氏本就有意,黄氏一席话下来,心里已经千肯万肯,只是畏惧施老娘如虎,不敢开口许下叶娘的亲事,况且,又不曾知会施进,她一个人焉敢定下主意。
“我……回去问问我婆母。”
陈氏吞吞吐吐道。
黄氏满腔火热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有些不大高兴道:“问问也是应当,只盼她也为我外孙女好。”
余氏拿衣袖擦了擦嘴角,小心擦去冒出来的幸灾乐祸。
真当是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还是欠了一捶子。
余氏只感这些日子受的鸟气都快随风消散了,乐归乐,笑归笑,到底是自家事,一个是侄儿,一个是外甥女,不管婚事成不成,她都盼着他们好。
记起一节,余氏有点忧心地问陈氏:“叶娘生得可人,你婆母可有盼着叶娘进高门大户、富贵人家?”
陈氏和阿萁都被这话惊得心头一跳,陈氏脸都白了,强撑着道:“……先前没听婆母漏出这样的话影。”
黄氏恨铁不成钢,狠瞪了陈氏一眼,寻思了一番,正色道:“你婆母性子实是惹人生厌,手上小气,嘴上刻薄,我不喜归不喜,但还要说她是个明白人。
她也是心气高的,将来你生了小郎君,她必要送去学文章,上头有个做妾的姊姊哪里有好名声。”
陈氏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阿娘说得的是,婆母长日念叨着得了小儿郎,要送去读书考功名。”
黄氏暗地瞪了一眼余氏,对陈氏道:“茂林和叶娘的事,你记心里。”
陈氏被无端一下,倒添了几分急迫,明知余氏的那名问话没边没影,她还是通难掩心惊肉跳,应承道:“我回转家里便跟婆母细说。”
黄氏满意,点头笑了。
余氏多问了一句话,招来黄氏的几记白眼,强笑着出主意,道:“这事也当跟姑丈说提一嘴。”
黄氏道:“这是应当的。”
余氏又笑:“公公领着他们姊夫郎舅一道吃酒,不如再把茂林叫上,也好叫姑丈心里有数,他以后的女婿是个什么品性。”
黄氏拍腿夸道:“你说一箩筐的话都不及这一句有用。”
又低声笑道,“咱也别声张,只当茂林这个做内侄的,陪他姑丈一道吃酒。”
余氏笑得热络:“先与大伯兄吱个声,好让他兜个底。”
黄氏大乐,连声道:“是极是极。”
余氏拍拍围裙站起身,笑道:“婆母和小姑再说话,我去喊了茂林,再与大伯兄偷个声。”
黄氏急声催道:“你快去。”
又笑着叮嘱,“少呕些气,也给你大嫂搭把手,里里外外的好些张罗,淑兰才多大,能顶什么事。”
余氏半真半假抱怨:“就怕大嫂嫌我烧火不旺、做菜费油。”
阿萁飞快地寻思了一会,跳下床,小跑着拉住余氏的手,扬起笑脸道:“外婆、阿娘,我与二舅母一道去。”
黄氏当她小孩心性,不耐久坐听她们絮叨,笑着道:“可是坐烦了?去吧,也别缠着你舅母,与你兄弟姊妹一道玩。”
阿萁面上脆声应了,心下却是胆大包天,仗着年小,想去看看表兄陈茂林,究竟是个什么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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