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在一起说话,彼此显得更加亲切。
大宫女说:“您就叫我鹊印吧,在您跟前可不敢以姑姑自居。
老佛爷知道今儿您要来,一早上让我出来瞧了好几回,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单听这些光鲜的话,真把她当上宾似的。
嘤鸣还是笑着,就当都是真话吧,跟着鹊印进了殿门,进了太皇太后所在的偏殿。
太皇太后和一般的老太太不大一样,她不爱点熏香,把屋子里弄得烟熏火燎的。
天儿暖和了就让人上外头折花枝,插在梅瓶里头以清水供养。
等花开了,截取一段香,点缀点缀屋子和日子,颇有野鹤精神云格调。
还有室内的光线,长期寡居的人大多礼佛,一重重的黄幔子低垂,弄得佛堂一样。
太皇太后不是,她让人把帘子规整收拢起来,窗帘也卷得高高的,自己坐在一片光下,举着西洋眼镜,仔仔细细挑花样。
边上侍立的见有人进来,脆声唤老佛爷,“您瞧,嘤鸣姑娘来了。”
太皇太后抬起眼,嘤鸣已经在脚踏前的毯子上跪下了,恭恭敬敬磕头,“奴才嘤鸣,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笑了,说免礼,亲自站起身来搀了一把。
就着光看,年轻的姑娘,光致致的脸盘儿,这种轻俏和灵动,是任何诗词和书画都难以描述的。
“真好。”
太皇太后说,拉着她在南炕上坐了下来,“你上回进宫来,我一见了就喜欢。
那时候碍于人多,咱们也没能好好说上两句话,今儿一瞧,可是愈称意了。
昨儿董福祥进来回话,说姑娘愿意进宫来,陪着一块儿解解闷。
我那时候就想呢,叫一个年轻孩子陪我老太太,没的把人闷坏了。”
有意又问了一遍,“你是真的愿意进来呢,还是董福祥这奴才为了哄我高兴,把你诓进来的?”
太皇太后不是那种闲着无聊,陪你逗咳嗽的人。
她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都要你谨慎细听,三思应对。
当时董福祥上门来的那番话,绝没有言明是太皇太后的主意,他一口一个“依奴才之见”
,字里行间全是他个人对老佛爷喜恶的揣摩。
且不管进宫究竟是太皇太后本来的意思,还是董福祥妄测上意,既然能让老佛爷高兴,当然就是正确的。
嘤鸣低眉顺眼道:“回老佛爷话,昨儿董谙达替老佛爷上家来瞧奴才,奴才全家对老佛爷感念不尽。
奴才是个女孩儿,不能像爷们儿一样报效朝廷,只能尽奴才的一点儿心,进宫来伺候老佛爷。
奴才微贱之人,脑子也不机灵,若蒙老佛爷不嫌弃,留下奴才,那老佛爷的大恩,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尽了。”
把话说漂亮吧,越漂亮越好。
上赶着当奴才伺候人,还要叩谢恩典,其实说出来真违心。
可有什么办法,活着就得认命。
这一进来,再也蹦不出去了,这围城里高低贵贱分得明明白白,她如今只有抱紧太皇太后的大腿,往后才能活得舒心。
可太皇太后是什么人呢,你说阿谀的话,她哪能听不出来。
但她不动气,神色如常道:“这世上除了那些心气儿高的,一心想当娘娘的,谁也不乐意进宫来。
你是爽利孩子,学不了人家那套,往后在我跟前也不必难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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