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随着竹篙一下下扎入水中,乌篷小船在水面悄无声息地浮行着。
这条小船正沿着秦淮内河向西而去,这一带号称“十里秦淮”
,乃是烟花最为繁盛之地,两侧皆是彩楼河房,一入夜便有无数华灯映在河面,一片星汉灿烂。
可惜今夜城内动荡不安,大部分院落早早收了灯火,锁了游船,黯淡的河面上像是盖了一层灰土。
吴定缘外头撑着船,苏荆溪在船舱里给太子检查肩上的伤口。
刚才正阳门与富乐院两番折腾,又有少许血迹渗了出来。
趁着这个机会,于谦蹲在旁边用指头蘸着河水,给太子讲解起接下来的逃离路线
“咱们一到西水关,便能进入秦淮外河一路西上,越石头城,穿清凉山,只要一抵达龙江关口,便能直入长江。
到时候海阔凭鱼跃,朱卜花只能徒叹奈何。
殿下有闲情的话,甚至还能赏赏龙江夜雨,那也是留都一大胜景。”
于谦故意说得轻松,朱瞻基却担心道“可是西水关和龙江关也有守军吧能过得去吗”
于谦了一眼外头那个瘦长的身影,道“吴定缘既然选了这条路,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现在对他倒信心十足嘛。”
“鸡鸣狗盗,亦有功用。
臣不过是循孟尝君故事罢了。”
于谦自谦了一句,想了想,又郑重地提醒太子,“王荆公曾有一则短评,说孟尝君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所以殿下不可沉溺这些小道,还需修德才能得士。”
“行了,行了,好话赖话全让你一个人说了。”
朱瞻基翻了翻眼皮,有点后悔把他召进东宫。
这家伙虽然可靠,但天天絮叨也很令人困扰。
这时候苏荆溪已经处理完了伤口,对于谦道“我需要知道,接下来在水上要走多久下一次驻停在什么地方我要去买药物与煎具。”
于谦道“一进长江,我们便直去扬州。
扬州繁华不逊南京,药品自然也是不缺的。”
他说得胸有成竹,来刚才已把整条路线通盘考虑清楚了。
“那很好。”
苏荆溪点点头,略带厌恶地抖了一下衣襟,“正好我也得去换一身衣衫。”
朱瞻基左于谦,右苏荆溪,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就一点不好奇吗吴定缘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那个红姨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他先前在正阳门里听到了只言片语,只是自矜身份,不好细问。
可惜另外两个人谁都不先提起这话题,自己实在憋不住了。
于谦觉得这话题实在无稽,板着脸不吭声。
苏荆溪倒是抿嘴笑了起来“比起他们两个,我倒很好奇殿下您与吴定缘的关系。”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俩又不认识”
“一个大明的皇太子,一个闲居留都的懒散捕快,按说是绝无交集的。
可他一见您,便头疼欲裂,这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
我们做医师的,见到疑难杂症,总是见猎心喜。”
“也许是他酗酒太多,体质孱弱。”
朱瞻基委屈地嘟哝了一句。
苏荆溪道“亦不排除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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