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永远忘不了,自己的家在村里,父母亲的坟头长满了茅草,日思夜想,给双亲填几铁锹土,拔拔上面的草,做一个做儿子应该做的,可各种原因,年轻的时候,家庭太重,退休了,身体又不好,经受不住奔波,一次次地失望了,最终带着乡愁离开了人世,没有留下什么交代,俺想,他已经回来了,现在跟爹娘在一起,爹娘不会怨哥的,那年代都不容易,大哥留下来,俺会不会好,这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吧。
俺看着相片,站在哪里,眼泪实在忍不住了,淌了下来。
对方也觉得奇怪,大叔,坐一坐。
哎,俺坐在沙上,眼睛还是瞅着相片。
她也觉得奇怪,不过人家有涵养,不会说出来的。
大叔,是哪儿的人呀。
俺颤抖了,只要俺把地址一说,人家立刻会想到,俺是从老家来的。
俺来,是,从。
回答这样简单问题,俺居然回答不上来,而且有点说不清。
大叔,别紧张,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家里头还有什么人呀。
俺稍微镇定了一下情绪,说,家里头有老婆娃。
男孩还是女孩。
都有。
好呀,大叔挺有福气的,还有其他人吗。
啊,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咋了,大叔,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俺站起身来,想说也不能说,俺说不上是啥来,结束了这场谈话,俺出了小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哥,兄弟来接你啦,爹娘想你啦。
人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惜未到伤心处,俺一想到那张相片,实在忍不住了。
哭出来,心里头舒服多了,有的是机会,不能说认下就认下。
俺暂时找到了工作,当了一名送水工。
俺给家里头打了电话,问问平安,说是找到了老大了,不过还没有相认。
秀芹听了,俺听见了电话那头也有点哽咽,她是在替俺高兴呢。
俺有了身份证,就可以办暂住证,找到了派出所,接待俺的挺和气,没有多大的功夫就办好了暂住证,他八成把俺当成了农民工。
民工就民工,本来俺就是农民,这有啥可稀奇的,依然是送水工。
俺第二次上门,这一会儿一家人都在。
开门的是个少年,年纪就十几岁,戴着一近视眼镜,不用问,这是大哥的孙子,也是俺的孙子,想不到,哥是子孙满堂呀。
俺换了水,可再一次掉了链子,同样是看到了相片,俺忍着,不能说出来。
大侄儿像他爹,可在眉宇中有几分像俺。
赵大夫,你坐,俺走了。
没想到,他抬起头来,大叔你是什么什么地方的吧。
他居然听出来俺的口音,俺点点头,啊,俺是哪里的。
大叔,我想你打听你一下,你们那儿不是有个叫铁匠铺子的村子吗。
铁匠铺子,正是俺的村子。
之所以取名叫铁匠铺子,是因为出了俺爷那么有名的铁匠,方圆百里不知道有个赵铁匠的,故而叫铁匠铺,就是有个不好地方,山路太难走了。
哥是从铁匠铺走出去的,自然忘不了生他养他的老家,经常对儿女们说,铁匠铺这样,铁匠铺那样,儿女们都耳濡目染。
俺点点头,知道,是有个铁匠铺。
看样子,大叔咱们还是老乡呀,来,坐坐,阳阳快给爷爷拿水果去。
啊,哥的孙子叫阳阳,俺想,他的名字按辈分排,应该叫秉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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