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初母亲想着国庆节还早,再说节前一般都要搞活动,说不定电视机要降价呢,她又揣着那四千块钱回到了王家湾。
走拢屋时,天都快黑了,看见成成圆圆在地坝玩耍,就问:“成成几时来的,妈妈呢?”
屋里就传出新雁的声音:“我在屋头看电视。”
新初母亲走进屋就埋怨道:“这么晚了,也不晓得给细娃儿些做夜饭吃,明娃子和你那老汉儿怕又是到上湾打麻将去了。”
新初母亲绺了绺被汗水沾在前额的头,进了灶屋。
吃完晚饭,月亮早已明晃晃地挂在了王家寨的山梁上,门前满田的青蛙叫个不停,地上开始扯起了露气,偶有一阵晚风吹过,叫人感到了些许凉意。
成成和圆圆在地坝里跑来跑去捉萤火虫,母亲摇着蒲扇和新雁一起坐在石磐上乘凉,幺爸王道庆坐在一旁抽自己的烟,也不说话。
新雁给母亲说她已从涌北调回河西中心校,成成下学期也跟着过来读书,今后回家就方便了。
母亲说新雁你给妈说实话,你和吴庆元到底怎么了,春节期间妈就感觉不对,这次你们又没有一起回来,先前吴庆元也是忙,但哪次回来你们一家人不是一路的?你的工作要调也是想法往城里调,我看涌北学校比我们河西学校好多了,人怎么能从米箩篼往糠箩篼里跳呢?还有,当初我问你为什么不回老家来教书,你不是说我嘴巴凶爱骂人,就想离我远远的,怎么就想着要调起回来呢?难道就不怕我骂人了?我看是我骂少了!
新雁看瞒是瞒不住的了,也不也抬看母亲的眼睛,就说妈我实话说了您也别生气,我和吴庆元过完年就离婚了。
母亲一听,心中的疑虑终于得到了验证,一下火冒三丈,就大声训斥道:“你叫我不生气,我怎么不生气,记得当初我跟你说什么了?我啷哎跟你说不要跟吴庆元谈恋爱,说他无非就是有点钱能给你买件衣服什么的,人又黑又矮又干瘦,你长得又漂亮人也有才华,他哪儿配得上你,不就是妈眼时下没钱供你吗?这也是暂时的,人哪有穷一辈子的?不就是你老汉名声不好吗?现在又不是旧社会株连九族,再说要是当年你老汉在屋头,你还要他,闭到眼睛找个人都比他强。
妈啷哎跟你说妈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妈走的路比你过的桥多,很多事你没有经历过,今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可你就是好话听不进去,听不进去也就算了,你要坚持结婚结了也就结了,妈看吴庆元对你也是百依百顺,对新初也好,对爸妈也好,甚至对幺爸都很好,现在成成都读一年级了,妈好不容易从中缓了过来,觉得人这一辈子不就是结婚生子好好过日子吗?你现在好好的日子又偏不过,非得要把婚离了。”
新雁几乎带着哭腔哀求道:“妈,我和吴庆元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的事您莫管,我也不想让您为我的事操心。”
母亲感伤道:“你叫我不管我就不管?我当初一直自责没有送你大姐新鸿读书,她一个人嫁到冀中那么远。
你之前的大姐夫马尚死了,妈不知呕了多少气,现在郭金城出来了,新鸿总算过上了清静日子。
妈正说你读书出来吃上了国家粮,找了个吴庆元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但人家还是有本事挣得了钱,过点安稳日子是没问题的。
哪晓得最大的问题就在你这儿,现在爸爸也回来了,明娃子也回来了,虽说成天都打牌,但总比在里面强。
今天才说好新初就要结婚了,你却把婚离了,你叫妈怎么想得通?你叫妈怎么不生气?”
新雁故意扯开话题,喊道:“真的呀?妈,新初几时结婚,这可是个大事呀!”
母亲一提到新初,心情又好多了,装着生气地责怪道:“妈跟你说正事,你莫跟妈两个横起扯。”
新雁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新初已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都要结婚安家了,大弟弟是一个有思想有才华的人,今后肯定有个好的前途,您也算熬出头了,今后一定会享他的福的,我的事我自己晓得处理好,真的不用您担心。”
母亲叹了气道:“新初我倒是不焦,我是担心你与吴庆元离了,你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呢,有你这话妈也就放心了。
现在你爸也回来了,虽然在家里也帮不了什么忙,成天也就是和队里几个老一坎儿的打打牌,但屋头总算有个人。
明娃子也回来了,一天也是游手好闲跟到你爸一路耍。
我想想也不担心,明娃子说不得学坏的,他春节后就出去打工。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你大姐新鸿,她一个人天远地远的,圆圆在这边也见不到妈妈。
明娃子没读书不是妈供不起,是他自己贪玩好耍不争气。
我最后悔的就是没送你大姐读完书,那时妈确实没有这个能力。
妈一想起来心都痛,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此时的冀中省雄州市郭家庄,太阳就像一个火球炙烤着这块快要烧得焦黄的大地,唯有那一望无边的梨园给这块土地上皮肤黝黑的人们带来一丝生机。
郭金城正在他的梨园里忙碌着,其实现在也没什么要忙的,扯草、杀虫、施肥、疏果都已结束,早熟的已经卖完,晚熟的还要近两个月才成熟。
但他喜欢待在园子里,没事浇浇水、打打枝什么的,就是没有什么事,他站也要在这园子里站大半天——这个他父母亲分给他的一百五十亩梨,承载着他全家人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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