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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回来了
这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当天下午,正在北纬路布鞋厂里上班的王蕴琳,从被叫到传达室,接过女儿洪衍茹打过来的电话那一刻起,就陷入到一种极度的欢喜之中。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所以等王蕴琳再一回到缝纫车间后,她整个人的精神头儿都不一样了。
人显得极其容光焕发,年轻了十多岁,再不复平日那种因为各种琐事操劳忧心,一天只能睡四五个钟头囫囵觉的憔悴模样。
这种强烈的前后反差,自然也惹得与王蕴琳相熟的那些女同事们,个个都来询问。
由于王蕴琳人缘儿很好,尽管当年的人们对于“劳改犯刑满释放”
这种事并不如何重,可出于一种同为女人、同为母亲的理解,大部分人在得知了洪衍武回家的消息后,还是很替她高兴的。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由于这件事又被一些好事老娘们儿通过“小广播”
的方式,迅速传遍了整个厂子,王蕴琳也一直不断地接受其他车间熟人们的道贺。
可高兴归高兴,但却有一个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还摆在王蕴琳的眼巴前儿儿子归来的这顿晚饭,该当如何应付呢
按老理儿来说,“上马的饺子下马的面”
,为离家许久才归来的小儿子接风洗尘,没有比一碗热乎乎的打卤面更妥当的了。
可偏偏这件在家家户户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儿,目前对于王蕴琳来说,却是一件很不容易实现的大难题。
因为别说带皮的五花肉、鸡蛋、黄花、木耳、口蘑没有的话用干香菇凑合、玉兰片、大海米、鹿角菜,这些一样不能短缺的材料儿她个个没有,哪怕就是想办法凑出点白面票儿来,其实也够为难的。
怎么真就难到这份儿上了
这丝毫不用怀疑,因为王蕴琳身上的经济负担实在是太重了。
在家里,她不但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丈夫,一个还在上学未成年的女儿,而且大儿子洪衍争已经有了孩子,家里还多添了一个五岁小孙孙。
在外呢,除了身陷囹圄的洪衍武以外,她还有个在sx雁北受苦,吃不上喝不上的二儿子“洪向阳”
。
这哪一个人不意味着额外的挑费呢
所以说,哪怕王蕴琳再精明能干,哪怕有大儿媳徐曼丽也在全心全意地帮衬她,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仅凭家里三个大人的工资,要想成功敷衍这么多事情,来个面面俱到,那绝对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儿。
也正因为如此,洪家门儿的所有人,才会一腾出手儿,一得着空儿,都拼命地糊纸盒,为的正是能额外挣点贴补家用的收入。
可即使是这样,家里的“入”
与“出”
也相差得太远了,最后仍不免打着饥荒捉襟见肘,处处作难。
结果害得王蕴琳是终日为钱的事发愁,一着急就心口堵得慌,吃不下去饭,一阵阵冒虚汗。
说真的,她确实已经为了家里的事儿,把能想到的办法想尽了,把能拆兑的钱也都拆兑遍了。
可要知道,今年的春节才刚刚过去不到一个月,家里购物本儿上的东西,除了火柴、肥皂、蜡烛和一点粉丝,其他的早就买光了。
如今,她家里的面口袋已是空的,缸里也只有不多的棒子面儿了。
若论干货蔬菜,家里除了白菜、土和一点秋天晾的茄子皮以外,也不过是自家腌制的咸菜,外带半捆葱,一辫子蒜了。
并且到现在,她还因为过节的事儿欠着厂里“互助会”
即一种小额信用贷款的型态。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每个单位的工会都组建了互助会,自愿参加。
那时人们的工资只有几十元钱,每人每月要缴纳2至5元钱当会费,由专人管理,用于职工生活困难时借款。
互助会负责人把钱存在单位附近的银行里,到年底再把每个会员一年缴纳的会费还给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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