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毕竟我们至少还要再见一次面。”
“你可以称呼我‘神父’。”
“你的名字是什么,神父?”
神父此刻只想回到那个灰色鸟笼一般的卧室里去,想摆脱这个港口,这种寒冷,还有这个令人不安的对话者,马上。
他扭了一下手腕,但对方攥得更紧。
名字不见得是什么秘密,他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安东尼奥。
我的名字是安东尼奥。”
马可·科斯塔冲他微笑,松了手。
安东尼奥大步走开,发着抖,从海上来的冷风推搡他的后背,帮他走得更快,只是不怎么稳妥。
等他说服自己回头看一眼的时候,长椅上已经没有人了。
和父亲截然不同的是,马可·科斯塔并不虔诚。
母亲认定这是美国的错,马可是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美国出生的孩子。
马可的长姊到纽约来的时候已经八岁了,始终被保护在不大不小的意大利移民圈子里,时至今日还是不太会说英语。
姐姐用快如野马的那不勒斯方言和父母谈话,马可勉强能听懂,但这终究不是“他的”
语言,仅仅是一片陌生大陆的微弱回响。
科斯塔家的儿子在港口长大,早在会读写之前就学会用五种不同的语言说“操你”
、“屁股”
和“婊子”
。
可以想象,父母并不欣赏这种早熟的语言能力,赶在儿子彻底变成水手之前把他送进了天主教学校。
马可很可能就是在那所学校里和教会彻底决裂的。
不过,人们也找不出马可反感教会的真凭实据。
从他会走路开始,每周日都和家人一起去同一个教堂。
根据大门上贴着的手写告示,上午九点意大利语弥撒,十点半英文弥撒。
科斯塔一家总是八点四十五到达,连父亲被捕的那周也不例外。
马可坐在母亲右手边,靠近走道的那一侧。
长椅剩余的空间都被姐姐、她的皮革商人丈夫以及逐年增加的外甥占据。
从表面上看,科斯塔家的儿子总是打扮得体,无论布道多么冗长也不显得厌倦,弥撒结束互道平安的时候也都面带笑容,整个教区的女孩——可能还有几个男孩——都至少一次在回家路上回味过马可·科斯塔的酒窝。
况且,从逻辑上也难以论证科斯塔家的儿子厌恶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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