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决紧紧地搂着我的肩,他怀中的郑成功居然一直没有清醒‐‐这个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西决说:&ldo;别怕,应该不是什么大地震。
&rdo;紧接着他又说,&ldo;你抱着郑成功,我进去找南音。
&rdo;就在此时,地面又开始咳嗽了‐‐迟来的恐惧此时此刻才不容分说地控制我,也控制了街上所有人的脸庞,我魂飞魄散地抱紧了他的胳膊,尖叫道:&ldo;你不准再进去,要是房子塌了怎么办?&rdo;他用力地挣脱我,&ldo;你在说什么呀?那里面是南音‐‐&rdo;话音未落,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我们看见南音和苏远智一起跌跌撞撞地冲出来。
&ldo;哥哥,姐姐……&rdo;南音清澈的声音有种悲怆的味道。
然后她突然转过身,仔细地端详着苏远智的脸,他们彼此深入骨髓地对看了几秒钟,紧紧地抱在一起。
我听见苏远智一遍又一遍地说:&ldo;南音。
南音。
&rdo;&ldo;我现在得马上回学校去看看我的学生们。
&rdo;西决捏了捏我的胳膊,&ldo;你们都不要进去,在这里站一会儿最安全。
你马上给三叔他们打电话,我走了。
&rdo;&ldo;雪碧还在学校里。
&rdo;我的心突然之间又被提起来。
&ldo;放心,我没忘。
我先去我的学校,然后就去小学接雪碧。
&rdo;西决奔跑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处。
那一瞬间我心里空落落的,只有下意识地抱紧了郑成功,他幼嫩的沉睡的呼吸一下一下拂着我的胸口,和我的心跳频率相同。
我伸出冰冷的手掌,盖住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似乎是为了让天上那些震怒的神灵只看到我,不要看到藏在我怀里的他。
这是他出生以来头一回,我想要为他做点儿什么。
我是在那个时候听到那个声音的。
那个声音说:&ldo;请问,这家店是不是在招聘服务生?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rdo;chapter06我遇见一棵树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我可以在回忆里对自己说:&ldo;我是在&lso;512&rso;大地震那天看见他的。
&rdo;尽管那个时候,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瞬间,我并不知道,刚刚那场让我惊魂未定的摇晃,只不过是发生在千里之外的大灾难的小余韵。
我只记得,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他们似乎可以确定房子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咳嗽了,然后邻近的房屋里传来新闻的声音,我模糊地听见&ldo;地震&rdo;的字样。
我不知道南音和苏远智去了哪里,西决说,要我打电话给三婶,可是我的手机在店里‐‐我是说,在那间我如今已经不能信任它的房子里,我不敢进去拿。
我原先以为,只要我付了钱,有一些东西是可以毋庸置疑地被我支配的,人心不行,但是房子可以,店面也可以。
可是就在刚才,他们全体背叛了我,只要强大的上苍微笑着推他们一把,他们顿时就拥有了生命,展现着那种报复的恶意的表情。
我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能够吧?我一边在心里迟钝地提问,一边痴痴地看着那两个悬挂在我的头上,因为是白天,所以暗淡的大字:东霓。
然后有人从背后对我说:&ldo;请问,这家店是不是在招聘服务生?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rdo;那个声音坦然、愉快,有一点点莫名其妙。
转过身去,我看见一张干净的脸,在午后绝好的阳光下袒露无疑,没有一点儿惊慌的表情,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郑成功的小舌头熟练地舔了舔我胸前的衣服‐‐那是他断了母乳之后常见的动作。
我于是发现,我的手掌依然紧紧地遮挡着他的小脑袋。
事后我常常问自己,那个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把手从他脸上拿开‐‐是因为我心有余悸,所以动作迟缓么?还是因为,我不愿意让这个明亮的陌生人看到他?我咬了咬嘴唇,对他勉强地一笑,&ldo;刚刚是地震。
&rdo;他惊讶地看着我,然后笑了,&ldo;真的‐‐我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突然头晕。
&rdo;他一脸的无辜,接着说,&ldo;我还在纳闷,不至于吧,不过是面试一份零工而已,能成就能,成不了就换别家,怎么会紧张得像低血糖一样‐‐您一定是‐‐&rdo;他犹豫了一下,肯定地说,&ldo;您是掌柜的。
&rdo;他成功地逗笑了我。
慢慢地绽开笑容的时候我还在问自己,不过是个擅长用真挚的表情耍贫嘴的孩子而已,可是为什么我会那么由衷地开心呢?于是我回答他:&ldo;没错,我就是掌柜的。
你现在可以开始上班了。
你帮我从里面把我的包拿出来好么,就在吧台上。
&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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