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们如出一辙的低着头,噤若寒蝉。
片刻之后,天子脸上的笑容敛起,神色转为阴鸷:“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假的!”
天子很清楚惯性的力量有多大,也明白册立一位公主为储君要承受的压力会有多大,现在之所以诸王缄默、朝臣不语,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赞同,而是因为他们不敢忤逆自己!
为什么他们会表现的这么恭顺?
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己已经老了,就像是燃烧到尽头的火烛一样寿数无几,他们不需要主动跳出来,用自己和家族姻亲的性命做赌注与自己对抗——他们只需要等自己死!
如今的局势,正如同一只皮球被按进水里,冷眼旁观之下,只觉皮球仿佛就是能沉水的东西。
但是天子清楚的知道,这只皮球之所以能沉水,是因为他正伸手按在上边,哪天他一旦撒手,这只皮球先前承受到的按压力有多大,此时会发生的反弹就会有多大!
等他死了之后,诸王与朝臣们对于公主继位的反扑才会正式开始!
但是天子并不打算自己出手料理掉这些人。
颖娘,来证明给朕看吧。
天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朕可以提议料理掉诸王,可以替你处置朝臣,但杀掉了诸王,也会有其余宗室在,处置了朝臣,也会有新的人补上来。
如果你自己立不起来,无论朕替你做多少事,都是无用功罢了。
颖娘,天子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来证明给朕看吧!
……
先前的几场大胜给刘彻积攒了足够多的财富,打通西域之后开通的商路,更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腰包里有钱,手里边有兵,先前筹备的那条直道很快就被建设起来,他甚至于做了一个创举——并不是发百姓以徭役的方式参与修建直道,而是通过以钱换取人力的形式来完成它。
北州连年战事,人口凋敝,十室九空,劳动力本就稀少,此时强行征求民工服役,之于北方诸州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如若是用钱买人力修筑直道的话,却会极大的提高百姓的积极性,同时,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带活经济。
此事也不是没有官员反对:“公主,您修建这条直道,本就是为了让南方及京师的行商能够来到此地,是为百姓谋利的大好事啊,怎么反而还要再给他们钱?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呢!”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若真有人因为您征发徭役而心怀怨怼,决计是贪懒贱民,死不足惜!”
刘彻笑了,反问那二人:“你们想不想实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啊?”
那二人听得面面相觑,却不敢违背这明晃晃的政治正确:“下官当然是想的。”
刘彻又问:“想不想让北州诸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那二人又道:“当然也是想的。”
刘彻再问:“想不想让百姓安乐,社稷安宁?”
那二人只得道:“当然也是想的!”
刘彻便温和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一天当值十个时辰,剩下的两个时辰穿上甲胄出去巡夜?是因为对国朝的忠心不够诚恳吗?”
那二人听得变了脸色,慌忙起身请罪。
刘彻恍若未见,继续轻声细语道:“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什么不把家财散尽,用来接济贫苦百姓,救死扶伤?是因为觉得那些贱民不配吗?”
那二人已经是汗流浃背,连声称罪。
室内其余人也不由得低下头去。
刘彻冷笑一声,脸上笑意全无:“混账东西!
我看你们是清闲日子过得久了,早就忘了民生黎庶为何物了!”
说罢一掌拍在案上,厉声道:“如此蠹臣,吾不用也!”
他神色向来和蔼,陡然转变容音,如此声色俱厉,更令人觉得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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