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小刀自然清楚,那不是身体里的哪块肉疙瘩真地出了什么毛病,而是心病。
他的耳朵便不由响起喜子他娘骂他的话了不过那时不是喜子娘骂他,而是他在心里自己骂自己。
那一刻,他那身子里还没有消受尽的兴奋、欢愉,和刚从心底里涌出的愧悔绞缠在了一起,很不是滋味儿。
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越走越远,随着和外面的女人一次一次地越缠越紧,那心里的阵痛,也便随着那无言无语的光阴的消磨和有声有色的骚情的销魂而渐渐地消退了。
再接着往下走,仇小刀的胆气越来越大,那心性更像小野马似地撒开了四蹄,一发而勒不住步了。
他回到家再见到自己的黑婆,早先的那一点阵痛变为了无端的恼火,横竖都不顺眼而烦了心。
尤其在想到自己巴望了七、八年,可头一个是丫头,跟上来的还是丫头而儿子还没见着头影的时候,他再厌嫌地瞟一眼她那比老母猪还让人心烦的肥肚子,那莫名的恼火就蹿成恼怒了莫非这肥肉卷子里裹着的尽是没把儿的可每每在就要发火动气的时候,他又忽然想起自己不仅暗暗地亏着理,似还欠了她什么。
于是,那恼火便忍着、压着憋闷在肚子里。
儿子出生后夫妻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逆转。
喜子娘反过来对丈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仇小刀心里明镜似地透亮“你横挑竖挑虽没明挑着点儿,可你那气根儿就连在我这性根儿上”
任黑婆怎么发火斗气,仇小刀总是一忍再忍。
因为着活泼可的儿子时,他就想着好不容易才造出这么个宝贝蛋,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即使自己的种再好,播得再上心,可要是那黑土洼地光开花不结籽儿呢,还不是累死累活地空忙活一场;还因为儿子正吃着奶呢
现在这个时候,小双喜已经断了奶,仇小刀原先的顾虑便被长久压抑着的恼怒给冲淡了。
但要不是他也不会而这一刻,女人疯了似地又哭又骂又打又闹步步紧逼,再加上他喝多了酒,酒劲儿冲着气头,他不再忍让觉得忍无可忍也就不掩着掖着了,索性撕开了脸面。
他冲着黑婆的火气,非但不躲不让,还火上浇了油“我是偷了别的女人,还偷了不止一个,反正瞒也瞒不住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当初是背着你爹娘跑出来的,眼下你想走我也不留你,你就是再偷个男人私奔,我也绝不拦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在激烈的争吵撕扯中,被酒、气冲昏了头的仇小刀竟然暴出压在心底的隐私“你你那黑手黑脸黑身子都变成什么样了;你再想想,这女人的身子从头到脚都大变了,这男人的心能一点不变吗女人是人,男人是木头这到底是怪你自己,还是怪我你再颠倒过来想想,你要是我,你能不变吗”
仇小刀竟然还振振有词,真叫人哭笑不得。
他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又像是要把心底里所有积怨一点不留的一股脑儿全发泄出来他所说的的的确确是他的心里话。
不过,这倒实实在在地警醒了女人你尽管和你的丈夫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了几十年,你尽管熟透了你身边男人的气味、嗜好、脾性甚至每一根汗毛可你“摸”
过他身子里最敏感又最不愿意让你触及的那个地方了吗即使你“摸”
过一次两次可男人是会变的呀而且你知道吗花心而狡猾的男人,无论是白日里对你的“呵护”
还是夜晚对你的“疼”
,总是用他的“正面”
拥抱你的呀不只“呵护”
你的“前胸”
还不时地“抚摸”
你的“后背”
。
尽管他已经厌恶了你,尽管你已经失去了实质性的男人越是这样,他越是留心你,提防你。
他在情感上早已远离了你的心你的身,可他绝不容许你去亲近别的男人。
而他自己唉,女人啦,万不可太疏忽了自己的男人更疏忽了自己啊
经过这一场争吵,夫妻关系不可扭转地恶化了。
喜子出生后,庄邻便带着喜庆的口气对黑婆改了口叫她“喜子娘”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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