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水,日日夜夜下雨,大暴雨。
整整一个月,终于将靖州各条大河和大河两岸的几十万倾良田俱都变成汪洋不说,李家村后半山腰已经家家进水,山脚的都没了顶。
“走啊,不走就签下免责书,淹了别找我们。”
村长带着几个得力的有声望的年轻人,红着眼一家家赶人。
村人都往后山跑,因为下游泄洪不及,水是一天一天涨上来的,所以还没出现人跑不掉的现象。
不愿跑的人,都被村长扛着扁担赶着跑,被镇长带着驻镇捕快来用马鞭赶着跑。
当官也不容易呢,大声咒骂着粗鲁的平时绝不可能会说得出的话,声音焦虑到完全失控,又嘶哑恶劣,满面愁苦,凶神恶煞。
失去了人就是失去了政绩,一定会被迫丢官弃职,严重的甚至会抄家流放掉脑袋。
在李家村北边后山半坡的一些牧羊人庇护山洞里,一些人望着激烈雨丝里的家一点点消失在洪水中,惊惧,茫然,痛哭失声。
他们又无可奈何用带上来的半潮湿的柴草,燃起浓烟滚滚的火堆,来煮那些已经是半成品的饭。
家家都带了垫盖,稻草就成了引火草。
下一年田里会全是稻草,鱼米之乡的清水河两岸是不缺草的,只是大洪水后可能只会长草了。
大多数人家在水不断往上漫时就将米粮和柴火往山里搬了,也做了大量的出远门的准备,煎饼,不断的煎饼,煎出几天的食物,雨这么大天这么冷,天也不会坏。
人生啊,灾难之中犹如大水进了家的蚂蚁,激激动动忙忙碌碌不知所措又一步三回头,期盼着一天半天的就能回转,能重返家园。
只有四岁半的李阿宝看着这越来越往上涌的洪水愁眉苦脸,心惊肉跳。
李阿宝前一世并不叫李阿宝,父母在她还未出生前一个月就起好了名字,叫李宝仙。
这个名字本没有什么奇怪,是根据她妈的一个孕梦起的。
她阿妈在她出生前一个月,梦到有仙女被雷电打落到村边的树林里,哭哭啼啼的在一处小溪边与她相遇。
女人醒来就将这个梦境告诉了丈夫。
“神仙无宝,寸步难行。
她既是要度劫的仙女,就送她个宝吧。”
后来就用了李宝仙这个名。
她上初中的时候,很时兴笔友这样一种交流方式,有个几千里外的中学教师写信来说:“男不叫天女不叫仙,你的这个名字不太好,太大了把人压住了,如果你相信我就改一下,未来才可能平安顺遂。”
刚上初三的逆女,连爹妈的话都不相信,更别说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说的话,她嗤之以鼻。
后来,很多很多年以后,她失去了一切,父母,哥哥,家,以及买房子的钱被亲戚骗走,恋爱一塌糊涂……
她去世的时候,一无所有。
人怎么可能倒霉到这种地步呢?
于是,当她带着前一世记忆胎穿到一个很魏晋风时代的时候,刚能说话,便坚持要新父母将她的又叫李宝仙的名字改掉:“改成什么都行,名字里不能带仙。”
新父母鄙视了她几天,然后直接叫她李阿宝。
因为父母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得了她这个女儿当然如珠当宝,于是这个毫无新意的土得掉渣的爱称就诞生了。
只是,户籍上还是叫李宝仙,称呼上再也没人提那个仙字,也就是换汤不换药。
好在她有前世记忆,在这种乡下女人皆文盲的地方,她那点半瓶子水让她腹有诗书气自华,几岁的小女娃已然与众不同。
小姑娘三岁就会做些简单家务,做饭烧火,三岁就改善了家里用的土灶。
她自己和泥砌了个双眼灶,和大哥搭了个简易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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