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追问道。
“过几天那些个清苦的京官,堂上的事一了,就会跑省馆去等来赶考的举子,有的甚至会跑府馆县馆来,变着法打秋风,打不着秋风也能混张嘴。”
韩秀峰早晓得那些小京官的日子不好过,但怎么也没想到小京官们会穷成这样,好奇地问:“二爷,住西厢房的钱老爷官居几品,在哪个衙门高就?”
“钱老爷是南川人,道光二十七年丁未科三甲一百五十六名,虽说是赐同进士出身,但跟一甲二甲还是不同的。
不光没馆选上翰林,在礼部学习了三年又没能谋上个好缺,现而今是礼部员外郎,兼充和声署署丞。”
韩秀峰不解地问:“二爷,和声署是做啥的?”
费二爷苦笑道:“掌殿廷朝会、燕飨诸乐。”
杜三禁不住笑道:“原来是管奏乐的,他这个官还真没啥做头!”
“是啊,人家是清贵,他是清苦,靠那点官俸、养廉银和印结钱连自给儿都养不活,还要兼顾人情往来,每年还得给老家寄点银子,只能丁吃卯粮、四处借贷。”
“二爷,您老呢,您来是咋来京城的?”
费二爷没想到韩秀峰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时间竟愣住了。
韩秀峰看出他似乎有难言之隐,连忙道:“二爷,我就是随口一问,您老别放在心上。”
“其实也没啥,”
费二爷喝了一小口水,苦笑道:“你是巴县人,我们老家离得不远,我老家璧山,道光二十三年中的举,道光二十四年来京城会试,落第之后就没再回去,总想再搏一把,结果屡试不中,大挑也没挑上,就这么回去无颜见家乡父老,同乡同年们见我可怜,就让我守着这会馆。”
真没看出来,他竟然也是个举人老爷。
韩秀峰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行礼。
杜三跟着作了一揖,又忍不住问:“二爷,您老打不打算再搏一把?”
“这是自然,”
费二爷回头看看堆在墙角里的书,喃喃地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老朽无论如何也得再搏一把!”
“要是明年的恩科还不中呢?”
杜三没心没肺地问。
费二爷并没有生气,放下茶碗笑道:“要是再不中就叶落归根,回璧山老家,我可不想客死他乡。”
杜三又傻傻地问:“您老要是走了,这会馆咋办?”
“走前自然要跟我们重庆府的几位在京官员说,请他们找个人来照看。”
想到韩秀峰的那个缺不晓得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补上,费二爷眼前一亮,笑看着韩秀峰道:“小子,你要是铁了心留在京城补缺,等我走了之后你可以接替我照看会馆,不但不用掏馆费,一年还有十五两银子。”
“二爷,您老别开玩笑了,我……我初来乍到,我……”
“初来乍到又咋了,又不是让你做啥大事,只是留在这儿照看这院子。
等补上缺跟在京为官的几位同乡说一声,他们不会耽误你前程,自然会找人来接替。”
费二爷笑了笑,又指着韩秀峰下午给的书信:“有顾老爷作保,在京的那几位一定会同意的。”
有地方住,不但不用花钱还有钱赚,一年十五两虽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韩秀峰欣喜若狂,想想又好奇地问:“二爷,顾老爷的面子这么大,他老人家都已经卸任回乡好几年了。”
费二爷敲敲桌子,意味深长地说:“小子,别看我们这会馆不大甚至有些寒酸,但这是京城,寸土寸金,想置办这院子实属不易。
从前明到道光二十四年,多少在京为官的同乡想做都没做成,直到顾老爷牵头倡立才置办下这院子,才有了如今这重庆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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