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窗台上的芝麻油灯摇曳一阵,兀的熄灭。
风过院子时树叶交叠,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凉意。
今日只赵斯年自己一个人去了成衣局,他虽十分挂念李星禾,却也深知李星禾不需要,甚至是不希望自己去探望他。
他知花清洛被母亲留在了院里,只说这一日不必再去成衣局,赵斯年也不多问。
奇怪的是花钿,他不知花钿今日为何也没来。
想那家伙平时从不操心旁人的事情,虽然近日“类”
闹的火,但这一切好像都与她无关一样,仍旧一副事不关心高高挂起的腔调,只一心经营着成衣局的事情。
可就是在她看来比天还要大的成衣局无人料理之时,她却也不来了。
生老病死仍旧在有条不紊的轮回着,亡灵按部就班的来试衣穿衣,然后走人。
赵斯年循规蹈距的跪门、迎人、指路、纺线缝衣,倒还应付的来,时至中午,一概并无异样。
小厮过来送饭时,赵斯年正在东厢裁衣,一时入神并未察觉有人来。
那小厮不敢进东厢叨扰,便去月台上坐等,正是林深幽幽似太古,日长迟迟如小年,这小厮竟抱着食盒酣睡过去。
外祖母一早便去为栖箬的葬礼忙碌起来,赵斯年的事在私下里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守着外祖母,没人敢多嘴多讲一句口舌是非。
司法署的人带法医来确认过尸体,表示受害者已死去多日,也就免去了赵斯年杀人的嫌疑,但这四长乐坊的人都喜欢质疑官方,抛出自以为是的结论,且在街头巷尾甚嚣尘上,议论纷纷。
外祖母为着栖箬的死在灵前哭哑了喉咙,董元之妻却讲着凤凰台的丑闻在牌局里笑弯了腰。
叶子戏的牌桌上,董元妻子砸吧着烟杆子,将从穗安那里搜刮来的,关于凤凰台里的秘事和盘托出。
有零星不起眼的烟灰落到她孔雀蓝的袍子上,掺进以假乱真的玉兰花上。
烟气沉沉中,董夫人挤笑道,“不行咯。”
“再不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长乐坊太平坊那些主事的求办事,就塞进去多少礼。”
一阔嘴浓眉的妇人插语道。
有略虔诚一些的妇人听这话急忙负阴抱阳,帮腔道,“凤凰台里可没你说得这么脏,清水衙门能存个多少雪花银,逢年过节我们带过去的祭品供果,还不是都给我们挨户退回去。”
“那些个烂果子,也就你我瞧得上。”
董夫人递给小厮烟杆,冷笑着去摸一把牌才又道,“你倒也别怕今后师婆不为你家尽心办事,她可是早就没了那个本事。”
“她没有,你有!”
那阔嘴妇人玩笑道,一旁观牌的急推一把,提醒着分寸。
董夫人瞥她一眼,摸一张牌,又沉思半晌才道,“你们不信,大可自己去瞧,太清宫都废了。
晏华一众师傅,早不知去向何处了。
不过是凤凰台里瞒得紧,把你们当傻子哄罢了。”
众人听罢也不摸牌,忽地沉默下来。
董夫人见气氛不对,也不强开玩笑下去。
直到那阔嘴妇人又窃窃低语道,“我听说,那赵斯年是个死人了,师婆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才好歹救过来!
八成那太清宫就是这样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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