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家乡岁月多,归来人事半消磨。
惟有门前鉴湖水,春风不减旧时波。
’”
慕容成岭说道,“殿下不必自责,睹物思人、触景伤怀,人之常情。
今夜是本王疏忽了,不该这般大张旗鼓地摆宴。”
赵凌云轻叹一声,又道:
“我在此处,有二位善意相待,性命无虞,衣食无忧,可是不知西楚那些追随旧主西徙的臣工,还有数万军士现在处境如何?”
“其实,我奉命率队断后之前,那时军中粮草已经告急……这一路西去蜀郡万里迢迢,不知军中又得饿死多少人……”
“还有那夜……为救驾而牺牲的皇城禁卫军万余将士的遗孀遗孤,我也不知回去之后有何颜面去面对他们……”
“我父皇骄侈暴佚倒行逆施,被推翻驱逐,凌云不敢心生怨怼……可是,那夜,那些为了西楚牺牲的百姓、兵士、臣工们都是无辜的。”
说罢,放下手中杯盏,黯然垂,低眉不语。
慕容成岭兄弟俩相顾一眼,他们自然知道赵凌云适才话里说的“那夜”
指代的是何时。
虽说,慕容煜兵不血刃地直取了庐阳皇都,可慕容成岭联合陈祁奇袭难之时,祁阳宫里头还是死了好些人。
牺牲的那些人,设身处地地想来,他们也是各为其主,个个都是忠君爱国的好儿郎。
小桌上的气氛弥漫着凝重,三人讪讪,和驿站内外今夜里放松愉悦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俄顷,慕容成岭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他说道:
“既然,今日晋王殿下已经把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也重提了那晚的旧事,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不如大家都敞开心扉推心置腹。”
“其实,在下一直好奇,晋王殿下既然已经把我三弟引入老君山,既成瓮中捉鳖之势,为何还会回头救他?现今,又反主为客,甘愿作为质子,随我们回庐阳?”
赵凌云稳了稳心神,敛了悲色,说道:
“我虽为西楚的晋王,长在深宫,但民间的疾苦我多少也是知道些的。”
“百姓对朝廷的横征暴敛苦不堪言,怨怼之声不绝。
这些年就连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庐阳皇城里都不断出现北上北魏、南下大燕,私逃出境的民户。
出了庐阳,更是能看到失去田地的流民和饿殍……”
“北疆柔然屡次来犯,战事不断,朝中主战之声鼎沸,而父皇却和广元王君不君臣不臣,被其谗言蛊惑,一味割地退让求和……”
“贤太子为查陈年旧案被父皇所不喜,东宫被锁大皇兄被禁足不得参与朝政,章太傅为的东宫一众僚属尽数被投入诏狱……凌云看不到西楚有复兴的希望。”
“长此以往,西楚朝廷变本加厉,百姓只会生活在水生活热之中。”
慕容成岭又问道:
“那么晋王殿下您就没有挺身而出力挽狂澜,重振西楚的念头吗?”
赵凌云苦笑,摇头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在下出生冷宫,自幼看清人情冷暖……又生性自由,不愿有所束缚羁绊,我志不在庙堂高位,对皇权毫无兴趣。”
“何况,西楚嫡庶之别森严,我根本没有资格参与争储。
既没有家臣幕僚,也没有母家一族的家势可以依仗。
注定只能做一个闲王。”
“如今因为得到广元王独女西康郡主的错爱,指婚郡主,才得封晋王。
其实,也只是个虚衔罢了。
我对皇位,无心无力;而我对天下百姓,则是有心无力。”
“素闻大燕皇帝陛下勤政爱民,大燕取代西楚,未尝不是西楚遗民之福。”
慕容成岭冲着赵凌云一抱拳朗声道:“晋王殿下妄自菲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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