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听到这里,立刻捕捉到一股特别的用意。
王衍为何要带着长沙王的信如厕?这等机要之物,要么置在车舆内,要么由司徒石陋代管。
显然,王衍是故意如此。
“世侄儿,你父亲是一个正直的人,早上时,我曾寻机私下晤他,然而,他没有打开这锦盒。”
这时,王衍见四下并无闲杂人士,于是又多说了一句。
说完,他在两个侍童的陪同之下,一并入了轩帐。
上了年纪的公卿世贵如厕,多少都是需要一些奴仆帮衬。
蔚听罢,果不其然,王衍是希望自己能先睹长沙王的信。
不难推测,实则就连王衍本人都已先阅过这封信了,故此,对方才认为氏最好也能先看一看。
既然王衍已直言如斯了,岂有不阅的道理。
当即,蔚解开包裹锦盒的绸缎,打开盒盖,展开书写在赫蹄纸上的信。
赫蹄纸结构脆弱,十分容易破碎,故而需用锦盒加以保护。
他在翻阅时,手上的动作也颇为小心,生怕将信张给弄坏了。
信曰:
先帝应乾抚运,统摄四海,勤身苦己……孙秀作逆,反易天常,卿兴义众,还复帝位。
齐王恃功,肆行非法,上无宰相之心,下无忠臣之行……吾之与卿,友于十人,同产皇室……今卿复与太尉共起大众,阻兵百万,重围宫城……卿所遣机不乐受卿节钺,将其所领,私通国家。
想来逆者,当前行一尺,却行一丈,卿宜还镇,以宁四海,令宗族无羞,子孙之福也。
如其不然,念骨肉分裂之痛,故复遣书。
信中所指“太尉”
,实为河间王司马颙,而非是这几日方才受理行太尉事的王衍。
三王诛讨赵王后,河间王司马颙因功授“太尉”
。
抛开这些琐碎不提,让蔚甚是惊讶的,还是信中“卿所遣机不乐受卿节钺,将其所领,私通国家”
此一句。
这番话的便是在说,父亲机不乐意接受成都王的假节,这些时日里,一直在私通朝廷(“国家”
为天子别称,结合上下文应代指朝廷)。
蔚不由背脊凉,他依稀记得,史上长沙王与成都王确有过一次通信的往复,那时父亲机因为战大败,尔后接连数战又不甚得利,于是被长沙王在信中写成机因心系朝廷,故意将兵不利。
当然,即便用下半身去想,机也不可能做到故意“将兵不利”
。
一则,机原本就不懂军事,别说“将兵不利”
了,就算是“正常将兵”
都有些困难。
二则,连阉宦家人孟都敢不听机的指挥,河北诸将资历颇丰者比比皆是,岂会听机瞎指挥,去白送人头呢?
今日,由于机主张笼城,唯王粹、石两军仍思攻城,招致小败,但长沙王依然在信中描述机是私通国家,“围城而却行”
。
八九不离,此乃长沙王故布的离间计。
蔚心有所懊,原本“颖府”
内部构陷父亲之徒已经不少了,这会儿长沙王还从外部来了一把助攻。
父亲这个大都督,当得还真是寸步难行呢。
不多时,圂(huan)轩内传来王衍舒坦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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