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霁宇扔掉马鞭,脚踩马镫,借力往他那里一跳,扑住他,将他带下马,然後抱着在地上滚了一滚才停下来。
「你疯了?!
」任霁宇将他压在身下,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忘记自己是什麽身分了?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出这方圆百里意味着什麽你还知不知道?」
宋遥瞪着眼睛看他,胸膛剧烈起伏,过了良久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
「对不起……」
任霁宇松了一口气,从他身上翻下来,也不顾地上的沙石尘土,和他一样仰面朝天在地上躺着。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这样的人,怎麽会渎职忽守,私吞银两?」
身边静了一阵,才听得一个清澈温淳的声音,「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只是这一片天空开阔,却无我容身之处。
不过是想一展宏图,到头来却是一枕黄粱梦方醒。
」
任霁宇想了想,有些云里雾里,「我是听不明白你们读书人的话。
」说着站了起来,展开手臂转了一圈,「何来容不下一说?你现在,不也还在这片天空之下?」
宋遥一愣,紧接着面前罩上一大片阴影,遮住碧蓝的苍穹,彷佛被笼进了狭小的天地里。
任霁宇低着头看他,眉角微微上挑,眼底是不藏任何心事的坦率。
这样的人,无忧无虑,该是活得很轻松吧……宋遥心想着,不觉看得错了神。
见他的视线彷佛钉在自己脸上,任霁宇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麽麽?」
宋遥回过神来,嘴角一勾,「没有。
」说着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任少爷,原来说好灾粮一到便将你出借的米粮归还,现在看来,在下是要失约了。
」
「没什麽,反正我也不在乎那些。
」其实任霁宇很想说,米粮不还可以,但是当时说的好像不是这麽简单而已吧?但是想想现在的情况,也不是玩笑的时候。
两人骑着马往回走,一路无言。
日影西沈,斜阳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人影,任霁宇无意间回头,发现身上铺了一层落日余晖的宋遥,看起来格外的寂寞。
灾粮被烧,灾民们再次陷入窘境,眼见着一层秋雨凉似一层,不知这北方饥寒的冬天要如何挨过?
为着此事,上头欲将县太爷革职查办。
宋遥几次代笔上书申冤,却被上头压了下来,显然官官相护,从灾粮里捞到了便宜的官员谁也不愿意让这件事给闹到外头。
县太爷离走的那天,宋遥便也离开了县衙又回到了先前劳役的地方。
辖管的军士和一起劳役的囚犯见了他回来,并没有多大的议论,就好像他一直在那里没有离开过一样,虽然还是如从前那样很少和他搭话,但是态度上温和了不少,至少不再没事就羞辱欺负他。
在堆场搬了两天石头,宋遥便被叫去帮忙整理文书,虽然也是劳役,但比起那些体力活显然要好很多。
任霁宇时不时地会来看他,带一壶酒两三个小菜,也不急,总是等他把事做完了才让人转告一声。
宋遥待在军营驻地里,外面的事了解得不多,任霁宇就常常和他说些县里的事,诸如旱情虽缓,但今年颗粒无收,很多人都投亲奔友去了,留下的也都打算听天由命,新来个什麽事都不管的县太爷,只顾自己吃好用好,还要乡民出资为他修缮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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