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望生腰上头系着粗麻绳,人在丧服里,显得单薄,他走过来,听二哥说:“席上有肉,你跟嫂子去吃。”
凤芝瞧了瞧土灶旁忙来忙去的乡亲,说:“我去看顾看顾,回头别叫人顺走了东西。”
章望潮阻止她:“算了,人家肯帮忙,够仁义的了,爱拿就拿吧,也没什么好东西拿。”
凤芝便不再说什么,她总是听他的,他不让,那就不干。
章望生看着他:“二哥不吃吗?”
章望潮咳嗽两声,他很温柔,揉了揉望生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开席最热闹,忙来忙去,图的就是屁股一坐能吃上口肥肉,肉味可太香了,梦里都是它,如今到了嘴里,可舍不得一口咽,得含着,润着,细摸咂那个味儿,不是树皮,不是槐花,不是地丁,是肉!
是货真价实的肥肉!
人们说说笑笑,高兴得不行,章望生饿了,人可真够怪的,哒哒死了,他伤心,流了许多眼泪,可这会儿见着肉了,他就把哒哒暂时忘记了,死去的尚且躺在那里,可活着的人,得吃饭。
他把瓷碗端到堂屋,让二哥吃,章望潮摇摇头,望生跟凤芝劝他,他勉强吃了几口。
章望潮在学校代课,一个月有几块钱,这回丧事,要是没他那点积蓄,章家连棺材板都置办不了。
他家成分太差,乡亲愿意帮忙,再不给肉吃说不过去。
大席吃着吃着,有人吵起来了,无非为几尺孝布,哪怕是一寸,也要争的。
争来干嘛?用处可大了,做鞋,做笼布,一块布头都金贵。
吵闹的人红了脸,八成得结怨,谁也管不了。
人要吵要争,日头也要往西山走,喇叭班子吹打起来了,章文良得上路,马老六腰上挂着白手巾,一蹦三尺高,跳到大伙跟前,喊那号子:
“跳哦跳哦哦哦哦,好了,月槐树的老少爷们儿!
你给我听!”
汉子们立马齐刷刷应道:“昂!”
“四邻不安吧!”
“昂!”
“一家有事吧,庄乡为众吧!”
“昂!”
“帮忙要帮好吧,帮忙要帮帮到底吧,大门以里吧,孝子悲恸吧!”
“昂!”
“咱抬大杠会吧,杠回头露脸吧!
可不要现眼吧!”
“昂!”
“日落西山吧,最后一天吧,孝子挣脱了吧,咱们要请棺了吧!”
“昂!”
“菩萨来接引了吧,佛祖也要渡他上西天了吧,八仙还要护金棺了吧,人送万里路吧,玉女接仙班吧,往里请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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