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鄂城东郊的攻城军队调试校准了投石机、重弩的射距后,开始鸣金收兵,士兵们退归本阵,随之以伍为排,一队队回归凤凰台下的大营。
中军旗鼓手也列成长队先行,牙从亲兵们则骑着马静等主将。
萧思话翻身上马,正要下令起行回营,这时一名传令兵小跑过来,单膝跪地禀报。
“报……南郊有两名天师道人乘牛车而来,说是要拜见程侍中,被巡哨拦住了,请示将军,是否要放行?”
“天师道?”
萧思话闻言一楞,但想着程道惠的与鄂城当地的天师道家族有所来往,近来作战也受惠良多,便挥挥手不太想理会,但想起什么又问道:“这鄂城近郊似乎没什么寺观道场,那两名道人从何而来?”
“他们没说,这却是不知,但听他们说话,似是江夏一带的口音。”
“江夏?”
萧思话一怔,招手道:“带上来!”
不多时,数十名士兵押着一辆破旧的牛车吱吱呀呀地过来了,赶车的是一个矮壮胳腮子的青袍道僮,一路目光低垂,似乎是在很专心地赶车,见了军士既不畏惧,也不多看一眼。
马车一停稳,下来一名身着太极图案青袍,头戴太极梁冠的瘦长中年道士,这道行走之间,道袍下摆露出绑腿芒鞋,而腰悬桃木剑,背着行囊道笥,一身天师道人的标准着装。
“想必这位年轻小将就是萧思话将军吧?贫道观将军之气运,已由宏盛而转晦暗,今年以来必多舛误啊!”
“大胆!”
萧思话大怒,斥道:“你这道人见面就口出妄言,以为某之剑不利乎?”
“啊哈!
天色近晚,江风习习,兵戈恹恹,真是一处不错的赏景之佳地啊!”
那道人丝毫不以为意,自我介绍道:“贫道自江夏来,虽是天师道徒,却也官任汝南相,俗名江道源,称一声下官也是应当。”
萧思话面色一变,转身对左右亲兵吩咐道:“带上他们!
回营!”
于是,中军亲兵簇拥着一辆破旧牛车继续吱呀而行,这样子就格外醒目,到了军营之中,破牛车自然被拉走了,江道源与那道僮则被带到了萧思话的大帐。
道僮显得有点不拘礼数,左右张望了几眼,直接在一张条案后盘腿坐下,然后眼观鼻,鼻观心,闷不吭声。
江道源看了道僮一眼,也在条案上首跪坐,见案几上有茶,便自斟了一盏,“滋”
了一声,很有味道地喝了起来。
片刻之后,萧思话卸去盔甲,身着朱红军服走进了大帐,在主位后落坐,朗声开口道:“江夏相江道源,是有这么一名官员,家族也确实是颇事天师道的,那你说说看,江夏近来情形如何?”
“两个字,空虚!
然而……将军却不可轻取!”
江道源慢条厮理,又道:“将军家族为兰陵萧氏,即算已是外戚,但与王谢高门还不可相提并论吧?”
“是如此,但这与取江夏有何关系?”
“不但有关系,还有很大的关系。
将军试想,你从京中带来的羽林、长水、射声三军,那是谁建立的军队?将军敢率部与屯于竟陵的那位天子正面会战么?而江州水师并行台留下的楼船,事前虽是将军之叔父萧承之所领,但时间还短,恐怕已入王氏之手吧?”
“呵呵……你是不是危言耸听了呢?早前丰城侯投敌之事不过是事机未明,今日不是已大败么?江夏……唾手可得。”
江道源心里一慌,却强作镇定道:“然则萧将军统兵前来,既非主帅,又是王侍中之下属,即算是侥幸建功,于将军自己及家族,皆无半点好处,不知将军可想过没有?”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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