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叔闻站在一边看我立字据,怎么看怎么像是要上刑场的死囚。
我行云流水一般写好了,甩到他跟前:“崔翰林,画押把。”
他牙关一咬,两眼一闭,手指蘸墨,按了下去。
我很想跑到没人的地方笑他个痛快!
崔叔闻手印这么一按,差不多就是把他自己卖给我了。
我替他还钱,他要住我这里,直到还清债。
我另外每个月要收他柴米油盐灯油烛火笔墨纸砚车马抬轿洗衣……钱,刚好就是他每个月的俸银。
另,他只能用俸银还债纳租——借的贪的收的本王统统不屑要!
我拍拍手,叫人找了侯叶过来:“去崔翰林府上把他欠的帐都还了,再退了那宅子,把崔翰林的东西收拾收拾送过来——送到我对门那院子里。”
他道了遵命要退下,我想想又说:“以后崔翰林就住咱家了,是咱们的贵客,不得怠慢!”
崔叔闻笑嘻嘻地看着侯叶出去了,大大方方地找了把椅子坐下:“王爷办事,果然雷厉风行!”
我脑袋一甩:“你要敢不守规矩,本王处置你,绝对处置得更雷厉风行!”
我指给崔叔闻的院子,叫“听雨”
。
我自己住的那个,叫“邀风”
。
两个院子紧贴着,各有个门通到外面的夹道,中间开了一道月牙形的小门。
我亲自带他过去,解释说:“崔翰林,其实你我都是新搬到这里来住的,大家住得近些,互相好有个照应。”
他背着手在我院里转了一圈,又背着手在他院里转了一圈,终于下了结论:“王爷待我不薄。”
那是当然!
我整个王府最好的地方让一半出来给他住了,再不好只能跟父皇讨皇宫了!
我咳嗽两声:“崔翰林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
说老实话,他那一个月的俸禄,虽然说不上很多,但是住这个院子……确实冤了。
他再左右看看,突然问:“既然王爷答应让下官住进来了,可否领下官在王府内四处走走,免得日后迷路?”
好吧,其实我自己也只在里面逛过一次而已。
当时走马观花,随处乱看,也没看出什么来。
我叫上何昭,何昭叫了六个侍卫,一伙人从正厅出发去游园,颇有点浩浩荡荡的气势。
听雨和邀风两个小院在正厅的左后方,这次我们便从右边走。
这所宅第里的房舍几乎全都是从前留下来的;新翻修的那些,窗户门柱上还飘着油漆的味道。
外面的亭台廊榭还来不及翻修,一片破败;亏了上头长的杂草都已经拔去了,看上去才没那么荒凉。
我领着崔叔闻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走过去。
回廊的尽头是个亭子,名曰“伴星”
,外面是一片碧绿的湖——湖上挤挤挨挨的全是大片大片的荷叶,荷叶中间零零星星点缀着一点点的粉红,是未开的荷花。
湖心,有个小岛。
岛上草木葱茏,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山石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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