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不对劲。”
张行摇头以对。
“因为南方百多州郡,其中不乏大郡、富郡,而且白帝爷开拓的汉水在那里,从东都西都过来,其实都算是道路通畅,咱们一路顺流而下到这里,才花了几日?又不是南岭,确实遥远。
可为什么身为朝廷专门负责巡视地方的外勤巡组,反而少来呢?与之相比,反倒是西北边境和雁门,明显道路和环境更加辛苦……如我记得不错,西北边境的沙漠和雁门北面的苦海,都是巫族罪龙为了保全巫族降下的阻碍,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好受,反而去了那么多次?难道只是北面有事,南边从不出事?”
“确实。”
白有思捧着酒坛若有所思。
“道理其实很简单。”
张行伸出手来,抓住了冰冷且积雪的栏杆,望着眼前的江都城感慨道。
“大魏的地域隔阂和压迫太重了,虽说有情可原外加事出有因,但还是太重了……而且不止是地域,还有因为地域问题导致的经济、文化、政治上的歧视……南人根本无法在东都立足,这不光是官场的问题,也不是提拔几个南人尚书、相公就行的。
对应的,东都的贵人眼里也很少有南方,他们只把南方当做是被征服的粮帛产地,只要每年粮食和布帛送过去了,只要不造反,便懒得理会了。”
白有思点了点头。
“大魏朝这么干是有问题的。”
张行喟然以对。
“之前在东都的时候,我就隐隐察觉到了,坊市如壁垒,洛水分南北……
“达官贵人围着宫殿、要害衙署落在洛水北面;富裕的官吏、商人,稍微有些产业的中产之家,都在洛水南岸落户;然后越往南越穷,到了南城基本上是卖死力气的贫民……
“而更可怕的还不在此处,在于贫民为了干活,往城市中来,却往往止步于洛水,洛水北面达官贵人的仆役过的都比普通百姓要强;而洛水北面的达官贵人,日常生活工作,也很少有越过温柔坊和南市的,南边坊市对他们而言只是个名字和数字……
“这个首都就明确的在告诉所有人,这个国家上下左右内外之间,流通性是特别差的,上面不看下面,北面不看南面,里面不看外面。
“而这个道理,放到整个国家也是一样的,明明都是一个国家,却不像是一个国家,东西为仇,南北为恨,而无论南北西东,上面都不把下面的人当人来看。”
白有思怔怔盯住了对方,一时无言。
张行反过来看向对方:“巡检怎么看,我说的对不对?”
“对。”
白有思嘴上说对,却摇了摇头。
“你把我心里一直想说的一点东西给点开了……就是这样,我进入凝丹境后,经常在晚上在东都城里四下飞掠,见到了好多人,见了好多事情,算是阅尽百态,而且总觉得有些脉络可言,却始终没有人给我点透……你这么一说,好多事情好多人,就都能对上了。”
张行沉默不应,他只觉得自己还是没控制住,说的有点多了。
白有思抬起手来,仰头饮了一气酒水,作势要递过来,但张行摆了摆手:“巡检自己来就行,我今夜还是清醒一些为好,不然说话啰嗦,丢了重点,而且指不定会言多必失。”
“失又如何?”
白有思嗤笑一声,捏住酒坛,环顾四面。
“问完了吧,要走了吗,咱们往何处去?”
“去城南的真火观,后院有萝卜窖的那家。”
张行终于开口。
“到了地方,巡检喝酒,我陪巡检一个萝卜。”
白有思笑的愈发展颜,却是将长剑束在腰中,然后一手持酒坛,一手忽然伸手拽住了张行的肩膀,只是轻轻一跃,便从城门楼上飘下。
二人落地,一人长发飘飘,白衣胜雪,一人拢手戴帽,步履匆匆,却是往城南而去。
相对于东都城而言,江都城当然不大,但二人都没有运足真气狂奔,反而留有余地,稍微加速罢了,白有思甚至没有飞起来。
一直等到他们抵达南城门这里,才第二次借用了白有思的修为,轻轻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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