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回到自己的府邸,收拾行李,离开巴黎躲一躲风头,但人群实在是太混乱了,他们是黑夜中暴怒的群狼,嗥叫着口号,浩浩荡荡地前进。
曾经的帝国子民都在躲避他们,子爵本来也想绕开他们,但想到自己尊贵的身份,又挺胸抬头,勇敢地迎了上去。
没有人发现他子爵的身份,也没有人因为他的勇敢,而高他一眼,更没有人把他从人群中揪出来,他却在推搡和拥挤之中跌倒在地,死在了共和国人民的脚掌下。
次日,安娜在报纸上见了子爵的讣告。
她没有呜咽,也没有流泪,这时候哭泣已经无法表达悲伤了。
她站起来,搂着报纸,闭上双眼,孤独而悲伤地走了一段舞步如果这是一部电影,只需要特写她神情的转变就行,但这是音乐剧,她必须将自己的情绪转化为歌声或舞步。
排演这一段的时候,老师曾感叹她是属于银幕的演员,舞台太限制她的天赋了。
安娜却不这么想,自从发现在表演上的天分后,她就有了小小的骄傲,对自己严格极了,各方面都想要做到最好。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不仅能用表情和眼神传递情绪,也能用歌声和舞步表达情感。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帷幕落下以后,安娜就退场了最后一个情节,并不是以舞台剧的形式演出,而是以影片的形式。
她脱下戏服,穿上自己的短袖上衣和短裤,连妆容都来不及卸掉,就急匆匆跑到了观众席,她要和先生一起观最后一个情节
因为即将放映影片,整个剧厅都陷入了浓稠的黑暗。
安娜仿佛一只灵巧、活泼的小动物,在黑暗中精准地锁定了谢菲尔德的位置。
她弯着腰,走过去,对坐在谢菲尔德旁边的男孩,露出一个可的笑脸“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只要是男性,几乎没有能拒绝她号令的。
男孩点点头,弓着身坐到后排去了。
谢菲尔德听见了安娜的声音,正要低声询问她为什么来到这里,下一秒钟,一只骨节纤细、热烘烘的小手塞进了他的大手里。
他微怔一下,转过头,对上了她亮闪闪的大眼睛。
她的双颊上还留着两道细细的泪痕,那是泪水滑过粉底液时留下的凹痕。
安娜仰起脸,小声问道“我演得好吗”
“很好。”
他低沉地答道。
“等会儿还要更好的”
她笑嘻嘻地说道,仿佛被海水冲上岸的小鱼般,一直摇来摆去,脑袋一会儿搁在他的肩上,一会儿靠在椅背上。
谢菲尔德握着她温暖、没有重量似的小手,心“砰砰”
乱跳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近他相比之下,查尔斯那次简直就像演习般轻描淡写。
尽管四周除了放映机射出的白光,几乎没有任何光亮,他的心跳速度还是加快了。
他想过要不要推开她,但一想到她在台上接近裸体的扮相,与观众席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他又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握紧了。
观众席的第一排,坐的都是学校领导、各科老师和家境优异的学生。
尽管他们一直目不斜视地望着舞台,谢菲尔德却总觉得他们见了他和安娜紧握的双手。
一瞬间,观众席的呼吸声、讨论声,都变成了嘲讽、尖锐的嗤笑,他们在讥笑他和安娜不可思议、充满罪孽的关系。
终于,在她又一次把脑袋靠在他肩上时,他忍不住垂下头,在她的耳边低声提醒道“坐好。”
她却趁他低头的一刹那,抬起头,“梆”
的一声,响亮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这一下清脆极了,幸好放映机已开始运转,影片的配乐响了起来,银幕上有了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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