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十分恳切、像是生怕晚辈受屈伤心,宋疏妍却只深深感念她的恩情、更认定她是这世上除外祖母外待自己最为亲厚的一位长辈。
“夫人万不要如此说……”
她已有些惶恐,面对善待自己的人总会同样拿出十分的真心,“疏妍德薄能鲜蒲柳之姿,本不敢高攀方氏门庭,幸得夫人与三哥垂爱,我……”
感激的话尚未说到一半、姜氏已急急将她拉住了,口中轻叱一声“傻孩子”
,眼神却渐渐显出几分凄清。
“说什么高攀不高攀……婚姻嫁娶本应只关乎两心,可叹世间之事坎坷曲折讲究利弊,后来才渐渐生出那许多不得已。”
“男女两姓本不相干,结发携手方成夫妻,人之一生何其漫长,若真要跟一个自己无心的人一同度过那才真是坠进了活地狱……贻之喜欢你,你也对他有意,这便是最好的了。”
“我亦是颍川方氏之媳,深知这家的男子好有他们的好处、好到世上其他人都比不了,可坏也有他们的坏处、坏到无论谁都救不得帮不上……但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后悔曾嫁与他们为妻,有时甚至会想,能同他们一起走上一段路就已然很好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红了,想来是又思及自己的亡夫,其实她从没有一刻忘记过他,在他狠心离开后的这段日子她也不过只是强颜欢笑地假装自己还活着罢了。
“这些年出了太多不好的事,如今总算盼来了你……”
姜氏摇了摇头、像是在责备自己无端流泪坏了气氛,再看向宋疏妍时眼神又变得更加柔和,像是对她怀有无限的怜爱与祝福。
“你们一定会过得很美满……往后剩下的,也一定都是好事了。”
与姜氏相谈半晌,从堂上出来已时近巳时,宋疏妍心情大好、眉梢眼角都带着轻快的笑意,本打算寻个仆役带路去找方献亭,哪料没走出几步便当先撞上了她二哥。
宋二公子见了妹妹也是十分讶异,几步走上前来、张口就问:“还当是我花了眼瞧错了人,原竟当真是你——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
宋疏妍眨了眨眼、却是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虽则后来想想她与方献亭之间的事并没有什么不能同二哥说的,可当时不知何故就是开不了口,于是只尴尬地点了个头,应:“……对。”
为防对方不信,停了停又补充:“方才先去拜见了夫人,正、正要去寻二哥哥呢……”
宋二公子不疑有他,还自得于妹妹这般大了仍如此爱粘着自己,又笑道:“我也正打算去乔家,昨日未曾与你一道过个好节,今日应当补上……”
说着便同妹妹一并往府外走,走到半途又回过神,说:“你来都来了,还是去同三哥打声招呼吧,以免显得失礼。”
宋疏妍闻言一愣,心中再次泛起一阵慌乱,大抵是怕当着哥哥的面露出什么马脚,脸上的神情也跟着为难了;她二哥瞧出她不愿,却是会错了妹妹的真意,还在一旁劝:“无妨,不过是打个照面,能有什么……”
说完见妹妹还是讷讷地,就又问:“昨日我同你那丫头走后……你与三哥可是生了什么龃龉么?”
龃龉?
宋疏妍又眨眨眼,湖心岛上与那人几乎呼吸交缠的一幕又匆匆闪过,她只好学他咳嗽一声掩饰局促,说:“没、没有啊……”
她哥哥一听她答得犹豫,却是越发笃定妹妹昨日是受了什么惊吓委屈,此刻沉沉叹了一口气,又苦口婆心道:“三哥看着严厉,其实也是面冷心热,何况他视我为友、对你当更不会有什么失礼之处——你不必害怕,往后……”
话刚说到一半,方献亭便转过园子从另一侧绕了过来,原是听了仆役回禀说宋疏妍已从母亲那里离开、特意过来接人的;远远瞧见她和她哥哥,自是要上前与两人交谈,一声“疏妍”
尚未叫出口,便见她慌慌张张地对自己一拜,还说了一句:“……见过方侯。”
这一声“方侯”
真把方献亭叫得一愣,同时又更让宋明真认定她昨日是被三哥吓着了,左右为难的同时又自认有责任缓和两人间不甚和美的关系,遂在一旁尴尬地笑道:“你这丫头……之前不都改口叫三哥了么,怎么忽然又如此生分?”
宋疏妍其实也一开口就后悔了,自知紧张昏了头、戏也演得过了些,此刻再想往回找补已着实有些困难,被二哥一问更不知该如何作答;不得已只好偷偷向方献亭求助,他自已看出她要同她哥哥隐瞒两人关系的意图,当时心中虽颇有微词,但还是替人解了围,把话岔开问宋明真:“这是要带四妹妹出去?”
宋明真应了一声,浑然不知这声配合的“四妹妹”
在那两人心底各自激起了怎样的涟漪,只顾自答:“昨日没好好陪她,今日须得补上……”
顿一顿,又试探着问:“……三哥要同去么?”
方献亭挑了挑眉,看宋疏妍微微蹙着眉头、摆明是不愿意的,于是就婉拒:“不了,我今日……另还有些事要处理。”
宋疏妍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又悄悄跟他对视一眼,随后扭头跟她二哥说:“不然我们也改日吧……坠儿受了伤还留在府里,我也有些挂念她。”
这当然是推辞的借口,实际今日她只想单独同方献亭在一起、可不想哥哥跟在左右,宋明真则照旧是妹妹说什么他信什么,听言只叹:“你们二人说是主仆,其实我看同姐妹也没什么两样——那丫头该是被你宠坏了,昨日我送她去医馆她看上去竟对我还颇有些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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