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琰伸手仿若收网的动作中,也是捕捉那夜色之中星火一闪的信号。
在高处的山岭之上留着的哨岗,在那黑山贼的队伍经过后,发出了一晃而过的火光信号。
彼时的黑山贼已经在朝着下山的道路行去,不曾留意到更高处朝着县城中传信的那一闪。
但这个信号传递到了乔琰的眼中,当她抬手之际,在县衙之外早已等候着她信号的县吏,当即拔腿而奔,将这个从县侯处下达的指令飞快地传达了出去。
此前有过的灾情让这乐平县中的人对这笔极有可能用来救命的粮食有着绝对的重视。
故而他们何止是在乔琰提及到黑山贼来袭的情况后,义愤填膺地表示要打上山去,还在黑山贼踩点的行动被乔琰告知于他们后,主动形成了一支夜间传令的队伍。
一旦从乔琰这里得知黑山贼来袭的消息,他们便会飞快地将自己的同伴唤醒,形成一支达千人之众的青壮武力。
这些黑山贼自白龙道而下,抵达这乐平县城最南端的时候,别看夜色里乐平县城像是一副沉寂且毫无防备的样子,可事实上,这些专门穿着软底鞋子的传令之人,已让这县城街巷中呈现出了好一派暗流涌动的状态。
又正巧粮仓位于县城的最南端,有效地避免了这些声音传到翻越县城城墙而过的黑山贼耳中。
那当先而来的张牛角朝着北边望了眼,想到褚燕在临行前又一次对他的叮嘱,收起了对或许还有不少财富的县衙与乔琰这县侯宅邸生发出的觊觎之心,径直朝着最为醒目的粮仓而去。
这粮仓并非临时盖成,而是在此地原本就有一座横纵约莫都在二三十米的库房,将其中的废弃之物整理出来后,做全了防潮的准备后,正好成为了堆放粟米之处。
张牛角一靠近此地便闻到了一股酒气。
恰好这仓库之前还悬系着两点灯笼,将入口的情形给映照了个清楚。
这里原本有两个守门之人,但现在这两人都显而易见处在酩酊大醉的状态之中。
除却有两个喝到一半的酒坛被打翻在了门口,让酒气扩散而出之外,其中一人像是醉得厉害,因夏日的燥热和酒劲上头的影响,将自己的上衣都给脱了,此刻正仰躺在远处的草丛里,而另一人则握着个已经空了的酒碗,醉倒在台阶之下。
张牛角一把捡起了地上的酒坛残片,将上面被月光照亮的一泓残酒给倒入了自己的口中,抿了抿其中的滋味。
“格老子的,我们在山里吃草,这些人连酒都喝上了。”
他忿忿不平地嘀咕着,也不觉可惜这剩下的酒实在是太少了,刚让他尝出那么点醇香的酒味来,这残片上的酒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量虽少,却也足够让他确认,这实在是比他此前喝到的酒美味不知多少的好酒。
他心中不由腹诽,这些人何止是存粮充裕,甚至这看守粮仓的人也松懈到了这个地步,光顾着喝酒,将人喝倒了都没人发现。
但这无疑也便宜了他!
褚燕那小子着实是对乐平县侯的提防太过了些。
那位再如何在跟大贤良师的擂台辩论中占据了上风,却也改不了那些个高门子弟的弊病,也着实是年纪太小了些,以至于在这县中防卫之上过于不走心了。
他一把从倒地的看守腰间扯过了钥匙,朝着对方的脑袋踹了一脚,确保这家伙短期内没有醒来的可能后,当即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在这存粮的库房内,在留出了经行通道后,一个个装有粮食的麻袋密密匝匝地堆积在那里,此刻显露在了他的面前。
张牛角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仓库门扇开启的一瞬间,闻到了从里面扑出的米香。
这股香气也将门前的酒气给驱散了开来。
他连忙一招手,跟随他而来的青壮便上前来扛起了粮袋。
汉代的一石约莫27公斤,张牛角为扛重物,带来的人自然大多是壮劳力,但再如何是个壮劳力,在这些人并非是个力能扛鼎的力士的情况下,所能扛起的也不过是三五石而已。
这此番跟他前来的一千余人,能在一轮之中运走的,只占了这粮仓的五分之一而已。
好在他们还有后头接应的部队,更是为了能将这批粮食尽数带走,将他们此前于其他地方劫掠而去的板车也给带了过来。
不过是需要多跑两趟罢了!
但话是这样说,张牛角还是不由在心中暗恨,若不是乔琰随同皇甫嵩卢植等人将他们这冀州黄巾给清剿到了这个地步,又让大贤良师的神医形象破灭,他在拉起人一道揭竿而起的时候,本不该只有这么点人手才对。
而被他说动的五千人里,留守一部分,走不了夜路的排除一部分,妇孺老人再排除一部分,在上面接应的再排除一部分,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了这点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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