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默然良久,问道:“霜娘的事情,你知晓几分?”
徐崇朝略一思索,道:“胡虏之间征战不休,贺楼肆何时身死我并不清楚。
不过大概在十年前,贺楼察带着部曲数千人来降,投靠在庾慎终麾下。
后来庾慎终与荆州刺史周士炎反目成仇,贺楼察竟暗中为周士炎助战,此事被庾慎终知晓。
周士炎兵败被杀,贺楼察自知不能免,便脱身北上关中。”
明明亡国破家皆由宇文氏,这贺楼察竟折节臣事旧日的仇人。
其人之诡诈无情,可见一斑。
如果是这样,那一走了之置胞妹死活于不顾,确实是他能拿出来的狠厉手段。
狸奴沉默了。
霜娘品性虽淡泊,经历这一切,心中恐怕并非没有恨。
如今细细回想,她对宗寄罗矢志复仇的决心,终究是怀着三分钦羡、三分自惭。
如果……如果霜娘心中还有恨,到底是对庾慎终和宇文氏多一些,还是对她至亲的兄长多一些?
狸奴陡然心惊,她阿父本欲将霜娘处死,纵然最后松了口,又岂会白白放她走?
成大将军与贺楼氏余孽之间,又有什么好商量的事?
“他要霜娘向贺楼察复仇?”
狸奴这句话没头没尾,徐崇朝却听懂了,道:“即使没有旁人的干预,血海深仇,霜娘子岂能不报?若我没猜错,先前在江陵,她本是要往关中去的,只是为了替你疗伤,才辗转迁延这许久。
如今一来,义父在背后祝她一臂之力,也算是让她得偿所愿。”
她阿父分明是为了对付关中的敌人,而将霜娘当作棋子!
狸奴愤愤道:“去关中几多凶险,贺楼察和宇文氏又岂能轻易相信她?这是把霜娘往火坑里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徐崇朝叹道,“这一局,赌的就是贺楼察对她的愧疚之心。”
“他岂会有愧疚之心在!”
狸奴起身便要走,恨不能马上到成肃面前理论。
徐崇朝一把拦住她,道:“你可曾想过,霜娘子也是希望复仇的?不然她也不会答应这件事。”
狸奴猛地一揪心,倏忽便想起了宗氏一族,她又有什么资格替霜娘做决定,放任仇人逍遥法外?
罢了,人各有命。
或许霜娘的命便是从泥沼中挣脱,让推她入泥潭的人付出代价。
徐崇朝又道:“狸奴,霜娘子是去做她应该做的事。”
他言尽于此,狸奴怔怔地望着窗棂,只觉得胸中块垒消散了大半,可仍有一口气梗在心头,半晌缓缓道:“纵然她理应离去,也不该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
徐崇朝略一思索,道:“这种方式,或许对她到关中而言,是一种保护。”
狸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霜娘被镇军将军扫地出门,在大魏遭人鄙弃,走投无路千里寻亲,贺楼察或许并不会生疑。
可是,故意用苦肉计,与霜娘当真被人算计,怎么能一样?
狸奴想起朱杳娘便生气,话到了嘴边,见徐崇朝不明就里的样子,心头更郁闷。
“狸奴,你还有哪里想不通?”
徐崇朝见她欲言又止,稍有些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狸奴向来是快人快语,心里藏不住什么话。
狸奴一屁股坐到几案上,抬着眼皮打量他一番。
徐崇朝已经十七岁了,个头比她高不少,少年人剑眉星目,偶尔沉思时坚毅的神情,颇有几分徐大将军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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