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晚折腾的不善,但姬羽还是早早叫醒苏蕊穿衣叠被洗漱妆扮,整理好仪表出跨屋进堂屋,看到母亲已经伺候着奶奶起来了,正准备做早饭,父亲担着空桶要去井台打水,姬羽让苏蕊给母亲打下手,他接过父亲的扁担去了井台,姬羽13岁就给家里挑水了,所以父亲也不以为意,拿起扫把开始清扫院子。
到了井台,刚巧看到孙秀英的哥哥孙秀山也在挑水,已经打满一桶,另一桶正用辘轳从井里摇上来,姬羽笑着打招呼:“秀山哥,这么早,已经打满水了。”
秀山将露出井口的水桶提到井沿边,回头见是姬羽,憨笑点头没说话,伸手把姬羽的水桶接了过去,摆好就要提自家装满水的桶往姬羽的空桶里倒水,姬羽忙阻拦道:“秀山哥,我自己打吧,半年没用辘轳了,正好过过瘾。”
秀山已经把一桶水倒进了姬羽的空桶说:“井沿有冰,你手生了,危险。”
姬羽不能再把水倒回去,只好顺从:“谢谢秀山哥,昨晚怎么没到家去玩?”
秀山把第二桶水倒进姬羽的空桶,看着姬羽说:“要是你自己回来我肯定看你去,姬翔也来了我不愿意搭理他,小羽,你是好人,姬翔,我呸!”
姬羽只有苦笑,谢了秀山,挑着两桶水回到家,家里的水缸能盛8桶水,两桶水倒进去才到水缸半腰,姬羽挑上空桶再次出门。
这时候井台上的人一下多了起来,秀山挑水回了家,可秀英在井台等着了,还有几个井台附近住的以往玩伴儿,秀英是听哥哥说姬羽在挑水,也怕井台结冰太滑姬羽出危险,就快步赶过来的,没想到用不到她帮忙,姬羽的朋友们就把姬羽的水桶扁担都抢了去,别说摇辘轳从井里打水,连往家挑也有人替了,姬羽只得连声称谢,说白天要串亲戚,邀请大家晚上到家里听戏打牌。
秀英笑着问:“怎么起的这么早?不多睡会儿?你哥和温岚也起来了吗?”
“起没起来我不知道,反正刚才还没出屋,起来了又怎么样?这几年我哥挑过水吗?还不是秀英姐你给惯的?”
“可别乱说,让温岚听见不高兴,他在家不挑水能怪我吗?自打1o岁起你的个头就过你哥了,长的也比他粗壮,家里有重活叔婶儿还不是先打你做,以后他当了老师,时间都用在学校了,顾不上家也情有可原。”
一旁的叔伯兄弟打趣说:“英姐还不让小羽乱说,你这么护着小翔,就不怕那个天津娘们吃醋?也是啊,一日夫妻百日恩,英姐跟小翔是日了三年的夫妻了,这恩得两辈子了吧,哎呀!
君子动口不动手,快撒手,疼!
疼!
耳朵掉了。”
秀英拧着对方的耳朵,红着脸笑骂道:“谁让你满嘴喷粪的,这次撕你耳朵,下次撕烂你的嘴。”
姬翔和秀英是走过定亲仪式的,在当地那就跟过门媳妇没啥区别,山村风俗,小叔子跟嫂子开玩笑的尺度可以非常大,别说说荤话,就是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一把胸也不能真恼,恼了就是个色,没人爱搭理了。
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等家里水缸满了,母亲和苏蕊已经做好了饭,母亲在院子里高声喊了声:“孩子他爸,洗洗手吃饭了。”
其实丈夫就在院子里,这一嗓子是给东跨屋听的,姬翔、温岚倒也麻利,等苏蕊把碗筷摆到桌上,他俩也进了堂屋,挨着奶奶坐下了。
早饭不复杂,喷鼻香的玉米面糊糊、姬羽带来的豆沙饽饽和金黄黄的年糕,就菜是老咸菜细粉条炒肉丝和咸鸭蛋,很是下饭,大家都吃的香甜。
吃完早饭,母亲开始分派任务,今明两天上午,两个儿子的任务就是走亲访友,姬翔的任务是拜访姥姥家的亲戚,姥姥姥爷已经过世多年,需要拜访的是两个舅舅和一个姨,两个舅舅家在一个村,一个上午能完成,大姨嫁的比较远得明天单独一个上午。
姬羽的任务是父亲这边的亲戚,父亲没有兄弟,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就是姬羽的大姑二姑,大姑出嫁在青山镇镇政府驻地青山村,大姑父姓董,十几年前得病没了,留下大姑拉扯着俩孩子辛苦度日,姬羽一家虽然也很困难但还是给了大姑一家很大的帮助,等表哥表姐长大成人后,大姑家来了个咸鱼大翻身,表哥董秋生心灵手巧,被招进镇农机站做修理技工,之后娶了漂亮能干的表嫂姜玉华,四年前生了个像妈一样漂亮像爸一样聪明的乖巧女儿取名叫董巧巧,表姐董春芳嫁到了山外马各庄,是个富裕村,表姐夫家也算殷实。
秋生表哥在农机站当合同工的这八年,是大姑家日子最富足的八年,大姑、表哥、表姐都是知恩图报的品性,八年来反过来给了姬羽一家更大的支持,可以说姬翔、姬羽能够在家里极其困难的状况下念完高中,跟大姑的支持密不可分,哥俩在镇中学上学,经常在大姑家吃饭,只要大姑家吃细粮或有肉菜,都会叫他哥俩去吃饭,时不时还会给他们哥俩一两毛钱买铅笔本子,姬羽很黏秋生表哥,跟他学了一身修理柴油机拖拉机的技术,秋生表哥可以说就是他的授业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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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可惜,今年大秋一场大祸降到秋生表哥身上,表嫂横死,欠了农机站上万债务,岳父一家又把他小舅子腿残的直接原因推到秋生表哥身上,姬羽之前让父亲给表哥捎去2千块钱,只不过车薪杯水,昨晚听父亲说,秋生表哥家的房子也被扒倒,砖瓦木料卖掉抵债,大姑被表姐接到了婆家住,秋生表哥和女儿巧巧住在猪圈里,这寒冬腊月夜里零下十几度,真不晓得他们爷俩是怎么挺过来的。
父亲说过两次让表哥带着孩子到家里过年,可表哥说玉华刚遭横祸不满一年,他和巧巧不能去别人家住给别人家带去凶祸,尤其是今年姬翔、姬羽还都带女朋友回来,就更不能来住了,这也是老家这边的习俗,父亲也就没再坚持。
要不是因为昨天到家时间已晚,姬羽昨晚就去镇上看望表哥了,今天一起来就跟爸妈说了要把表哥、巧巧接来过年,父亲自然没意见,可母亲却担心姬翔两口子犯膈应,可大姑以前对自家的情分摆在那儿,小儿子坚持她也不好明着反对,姬羽就说大哥大嫂的工作由他来做,母亲也就没再说啥。
吃饭时姬羽当着大哥温岚的面,说了秋生表哥的情况,提出把表哥和巧巧接到家里住,过完年带着他们爷俩一起去省城,在跃进砖厂给表哥找份合同工作,温岚不了解这边的风俗,大城市也没那么多讲究,又不影响她和姬翔的学习生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大哥对大姑一家感情也很深,虽然有些忌讳,但弟弟都不怕,他也就同意了,奶奶更是疼外甥和重外甥女,连声说好。
就这样,一家人通过了姬羽的提议,吃完饭,姬羽跟秀英姐借了自行车,拿着一盒细点心,带了些糖果香烟,载着苏蕊去了青山村。
八里山路,自行车很快就到了表哥家,一进院子姬羽的眼圈就红了,往日的砖瓦房成了一片土堆,别说砖瓦木料,连地基石头都被挖光了,猪圈三面石墙上抹了黄泥面,朝南的一面用土坯挡住前脸,只在侧面猪圈门上挂了个破棉被挡风。
“秋生哥在吗?我是小羽,来看你了!”
姬羽含着泪朝猪圈里喊道。
破棉被掀开一角,一个身穿破旧的蓝棉大衣、露着灰黑棉花的破棉裤、戴着护耳蓝棉帽、脚穿绝缘单鞋、胡子拉碴脸色灰暗的男人弯腰低头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以往受到大部分人尊敬羡慕的英俊成功青年表哥董秋生。
看到姬羽和他身边的漂亮姑娘,董秋生很是有些尴尬,看了看两只粗糙黑皴的手,忙往身上抹,没等他说话,姬羽紧走一步把表哥紧紧抱住,哭着说:“哥,你吃苦了,大姑和巧巧吃苦了,1o月底听我爸说表嫂出了事儿,我真该请假回来的,我可真混,只想着放寒假再回来帮帮你们,没想到就让你们遭这么大的罪,实在对不起了。
哥,巧巧呢?巧巧还在里面吗?”
正说着,从猪圈门走出个身穿脏兮兮的花棉袄棉裤,头蓬乱,两片瘦成坑的脸腮各有一大片黑皴,嘴唇满是裂口渗出血丝,两只耳朵长满冻疮流着黄水,两只手背青紫亮肿的像两个小黑馒头,只有两只乌黑膛亮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痛哭的大人,有些迟疑的说:“我认识你,你是二舅。”
姬羽弯腰就把小女孩抱了起来,脸紧紧的贴着孩子粗糙冰凉的脸说:“巧巧好聪明,巧巧好记性,我就是二舅,夏天我还抱过你,没想到巧巧一眼就把二舅认出来了。”
严格说巧巧应该叫姬羽表舅,有些地方也有叫表叔的,但姬羽嫌多个表字生分,跟秋生两口子也只是叫哥哥嫂子,让巧巧叫他二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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