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脑袋,生了一会儿闷气,本想转身回到餐厅,想了想,还是捡起了地上的钥匙。
先生那桌已经有同事负责,她不能再去横插一脚。
午后的餐厅人很少,美国人更青睐咖啡、啤酒和饮料,而不是礼仪繁琐的英式下午茶。
同事们都在闲聊,没人跟她打招呼,她也不需要她们打招呼。
安娜一个人走到角落里,慢慢蹲了下去,抱着膝盖发呆。
那个男人说,他会让整个餐厅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劣迹斑斑的小婊子。
昨晚,那个女人也说,她是婊子养的,本来就是个小婊子。
在此之前,她并不觉得婊子低人一等,也不觉得当婊子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上学的时候,经常有人骂她是“婊子养的”
,她从来不觉得羞耻,还会理直气壮地答道,“我就是婊子养的”
,气得对方无话可说。
然而,认识先生以后,她就再也无法正视自己的身世了。
婊子,bitch,连发音都带着唾弃的嗤声,似乎每个字母都是肮脏的,都是可耻的。
一想到先生知道她的身世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她的脸颊就火辣辣的,手心、后背全是黏黏的冷汗,像被打了一巴掌般羞耻。
她最害怕的不是先生不喜欢她,她从没有奢望过,先生那样的人会喜欢她。
她最害怕的是,失去偷偷喜欢他的资格
但无论是梅森太太,还是她的喽啰,或是她的喽啰递来的这串钥匙,都在告诉她,放弃吧,你这样的人永远配不上先生,注定只能当一个出卖身体的婊子。
她知道,她的母亲的职业人所不齿,生父更是个只敢播种不敢负责的胆小鬼,而她作为两个人的结晶,出身卑贱,没有资格谈论道德、贞洁和情,甚至连正常工作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让经理知道她的身世,恐怕会立即将她驱逐出餐厅,不管她有多么漂亮。
因为性工作者最容易感染性病,餐厅是整洁、干净的场所,不能留下她这颗毒瘤。
如果她想要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继续像这样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喜欢先生,就必须接受梅森太太的要求,拿着这把钥匙,去酒店,出卖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滚烫的液体毫无预警地涌满了眼眶。
她将头埋在双膝间,闭上双眼,胸口一阵发疼。
明明以前不是没想过要出卖自己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
突然,她的内心滋生出了一个极阴暗、极可怕、极大胆的想法。
假日酒店是市中心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也是之前她见先生走进的那家酒店。
反正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变好,都逃不过应召女郎接班人的命运,也逃不过被先生知道真面目的结局那么,在此之前,她想要得到他,和他度过愉快的一夜。
这个想法毒虫般啃噬着她的心脏,让她的心“砰砰”
乱跳起来。
她想要得到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
她想亲吻他疏冷的面孔,想将手指插进他灰白色的发间,想坐在他的腿上,疯狂而彻底地拥有他一次。
在那之后,他会怎么待她,会怎么处置她,都无所谓了。
她走进了他的世界,哪怕只有一次,也甘之如饴。
作为应召女郎的后代,安娜比谁都清楚,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年轻女孩的邀约,所以,她并不担心先生会拒绝她。
她以前没这么做,是因为不想在先生心里留下坏印象。
但是现在,她不怕了,反正不管怎样,都逃不过堕落的命运,不如大大方方地堕落一次
下定决心后,安娜心里的羞耻奇迹般消失了,惶恐也消失了,只剩下对今晚的期待。
她本想等会儿就去打探先生的房号,谁知,他喝完一杯红茶,就起身离开了。
负责他那桌的同事撅着嘴巴,一脸不悦,跟同伴窃窃私语“上次安娜负责他,拿了5美元的小费,换成我却只有50美分”
“不生气不生气,说不定他们认识呢。”
50美分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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